第8章 诈辨真假情愈误,张下落网催动身
县令听了翠暖一面之词,很是生气,又见翠红当自己面大呼小叫,果然全没把自己堂堂一县之尊放在眼里,更是恼怒,但还是没忘施秉实是自己大夫还要派他去给宰相医病,喝道:“来人!教教这小贱人规矩,给我按倒狠狠打四十大板来!”手指向翠红。
衙役闻令两个跑去拿板子,两个跑来拿人,翠红吓得赶紧躲在施秉实身后。翠暖登时露出得意的微笑。围观的其他房小妾、丫鬟、婆子等,更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神情。
施秉实连忙拦住,跪下再拜道:“请老爷息怒,看我为大人医病情面上,饶恕翠红这次吧。”
县令冷哼一声道:“先生大恩,老夫自是不敢忘,已冒触怒天威相报,免了先生谋反大罪不究,今日之事老夫也不与先生计较。”突然语气加重,恨恨道:“翠红这小贱人,欺我太甚,却不能饶。”
翠红闻言,吓得全身发抖,叫道:“哥哥救我!”
施秉实心道:“她如何欺你啦?又怎敢欺你?还不是你就没把她当人看,才觉得她欺你么?”本就对这种拿人不当人的思想深恶痛绝,又听翠红向他求救,善良重感情的他,知道这四十大板下去,她一个弱女子,定要命丧当场,当即抱定决心,一定要救她。施秉实又向县令拜了拜,说道:“老爷再造之恩,小民今生今世,来生来世也不敢忘,然翠红骄横跋扈,冒渎老爷天威,实是小民在她面前自吹自擂引起,念她初犯,还望老爷开恩一次。如定要责罚,小民请代为受罚。”
县令心想:“荐你去给宰相医病的文书已发出,打坏了谁去,你这不是明摆着要挟老子么?”想了想道:“老夫岂敢责罚先生,翠红不过一贱人,先生何必这样。这里贱人不少,姿色尚可,先生看看,有中意的,我再送你二三个就是。”说完又补充道:“便是先生看中了老夫的小妾,老夫也割爱送了。”
施秉实三十出头年纪,不曾放纵身体,比起已现老态,纵欲过度的县老爷,那可真是麒麟比驽马一般,一个英姿飒爽,一个老气横秋。那些丫鬟小妾们,慑于县老爷淫威,不敢有所表态,却都向他投来目光,似有隐隐期待,便是极力撺火的翠暖,目光也突然变得柔和起来。翠红听在耳里,看在眼里,更是惊恐,睁大了眼睛盯住施秉实。
施秉实道:“老爷如此抬爱,小民粉身碎骨也难报大恩。小民不敢再有所求,唯求老爷饶了翠红。”
县老爷平时升堂,那都是要打谁便打,痛痛快快的,现下被阻不能快意,烦躁起来,可终是投鼠忌器,干耗着也太没意思,就想快快了结,便道:“既如此,那就随先生去吧。”转身要走。
翠暖叫住道:“老爷,今儿若轻轻放过翠红,令不行,威不树,那家法就无有了,只怕日后有人效仿,就敢给老爷你戴绿帽子。老爷你想想,以后府衙来了有权有势的人,谁还把老爷你放眼里?还不都见了腥一样明里暗里往上扑,可劲儿勾搭,反正一日得手,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老爷你就奈何不了她。知道的,知道是老爷胸怀大度;不知道的,必定以为老爷不中用,才致内人乱发情。传扬到了外头,定会嘲笑老爷不是个男人。到那时,老爷你脸往哪里搁?”
县令尤甚忌讳说他那方面不行,因纵欲过度,近来也自感力不从心,更是讳疾忌医,变得敏感多疑,听翠暖这样说,耳边好像已经听到了嘲笑声一样,大怒道:“谁再拦着不让打这贱人,就一块儿连他给我狠狠打!”
施秉实眼看翠红被拿住,连向他呼“哥哥救命”,情况危急,只能铤而走险,大呼:“住手!”站起身对县令道:“大人,若打伤了翠红,我死也不去给宰相大人医病。我也没有那么傻,炼这药原保留有独门秘法,我若死了,再无人知道。没有我的秘法,大大化去砒霜毒性,想用它治病,必会毒性集聚骨髓,纵医得眼前,也会不久毒发惨死。”说得毫无畏惧,凛然不可侵犯。
县令难辨真假,怔住了。
翠暖见县老爷又要动摇,道:“老爷,休被他吓唬,您那样抬举他,他自不识抬举。他有秘法不说,那就吊起来,用竹签子,用烙铁,用鞭子,看他说不说。再不说,一发把他一家老小也拿来,有的是手段让他说。看看他这样护着一个贱人,值也不值。”
县令道:“先生,你当真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施秉实不想自己惹麻烦,也不忍心不管翠红,脑子飞速运转片刻,坚信县老爷这种人,必定是贪生怕死趋炎附势的货色。又看翠红,见她秋水般的大眼睛,一直盯着自己,像濒临溺死的人,看到了一颗稻草一样,燃着最后一丝希望,当即不再犹豫,说道:“大人,我无意吃什么敬酒罚酒,恳请大人放过翠红。我自认也有为大人效劳的地方,只要大人放过翠红,我也不要去给宰相大人治病的百两赏金,定会尽力。”
翠暖急道:“老爷,还听他啰嗦什么?不杀鸡儆猴,他就不会畏威怀德,还道老爷你只会唬他。不如先拿翠红做个样给他看,再问他要不要吃罚酒不迟。看他到时还嘴硬不硬。”
县老爷看向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田师爷,田师爷明白县老爷是想征询意见,嘴凑到他耳旁,伸右手挡住,悄声说了。县老爷点点头,立马凶相毕露,伸出手指分别指向实、红两人,大声喝道:“都给我绑了!”
几名衙役拥上,不一会儿将两人捆了个结实。
县令对施秉实森然道:“现下,你求老夫也没用了。你不会说谎,却偏要说,露出马脚了吧?老夫本怜你有恩于老夫,对你不薄,还举荐你去给当今宰相医病,可你竟敢仗此轻侮老夫。老夫今天取了你的小命,另派他人去给宰相医病,你感觉这个主意妙不妙?”说罢哈哈大笑几声,问翠暖道:“小美人,你说怎生处死他们好啊?”
这话大合翠暖心意,她刚千方百计甘冒触怒县老爷风险,煽风点火,就是为出这口恶气,心想:“可不能让你们便宜死了。”想了会儿,终于想出个满意法子,笑道:“老爷,可不能让他们一样死法,一个要挖去眼睛,斩去手脚,割掉舌头,再慢慢让他死;另一个赏他一根绳子,留个全尸,让他快点死。他两个情深义重,咱们看看他们谁选好死谁选赖死。”
县令道:“小美人,还是你花样多,这法子好玩,那你去问问他们谁选好死谁选赖死吧。”
翠暖来到翠红面前,见她吓得牙齿咯咯咯直打架,心里说不出的畅快,甩手打了她两个耳光,骂道:“小贱人,你野汉子疼你,你选绞死是么?”
翠红十分害怕,可是想到施秉实哥哥,到现在都没有背弃她,一直和她站在一起,已经十分满足,觉得虽万死亦无恨,更何况祸是她闯出来的,摇了摇头。
翠暖有点惊讶,厉声问道:“那你选择挖眼、割舌、砍掉手脚,再慢慢折磨死是吗?”她故意再把这血腥的场景再说一遍。
翠红点点头,没有一点犹豫。
翠暖气冲冲来到施秉实面前问道:“本来老爷不欲与你为难,可你偏偏要护这小贱人,小贱人要选择赖死,不是该你选才对么?”
施秉实看她这幅嘴脸,实在是恨得牙痒,但知道,当下情景,嘴皮子上痛快,毫无用处,反而可能招致多受皮肉之苦。挖眼割舌这些谁不怕呢?他想到也不禁生栗栗之感。可想到翠红这傻丫头,竟自己先选了,很是够义气,他一男子汉要反倒不如吗?又看翠暖神色,分明是在期待他害怕否定,心想:“这毒女人,一心要害人,我如不敢应承,必遭她言语折辱一番,到了也是不会放过,总是一死,难不成不能死出点气概,到死还要惹人讥笑不成?”慨然道:“正是!”
翠暖登时气得咬牙瞪眼,说道:“看不出啊!你还真有情有义。好,既然你眼瞎,看上这小贱人,自然是挖你的眼珠子最好。再割了你的鬼舌头,让你做鬼也不能再替这鬼贱人说一个字好话。”说完拔下发簪,就要去挖施秉实的眼珠子。
翠红急得也不牙齿咯咯打架了,大喊道:“不要!求你还是挖我的眼珠吧!”
眼看翠暖举起发簪,就要向自己眼睛刺下,施秉实本能反应,闭上了眼睛,慨然准备迎接凌虐,然而迟迟没感觉到刺痛。眯开眼一瞧,只见翠暖举着发簪,并没有刺下,脸上有得意之色。
翠暖道:“怕了罢?你可以求我挖小贱人的眼珠子,斩小贱人的手足,割小贱人的舌头,我定会依你,赏你个痛快死法。”
施秉实道:“你要动手就动手,啰嗦什么?”
翠暖不相信,世上有为了护一个女人不要命的男人,可眼前这个偏偏就是,她还真不忍心下手。如果刚才一吓唬,他就改口求饶,这等虚情假意口是心非的男人,正是她最恨的,下起手来,不仅不会心有不忍,反而会有出气解恨的快意。见施秉实气色壮烈,铁了心,她心里也忍不住为他赞一句:“好!是个值得真爱的汉子。”
那些围观等着看热闹的丫鬟、小妾、婆子等,初时都巴不得县老爷大动家法,本以为到时会有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好戏看,没想到他俩都不避恶毒,纷纷被情义打动,生了怜悯之心,这会儿倒都希望能放了他们俩。
翠红听得心中热血上涌,生死已置之度外,只想揽在自己身上,骂道:“毒妇,你有本事冲我来!”
翠暖听入心头,刚强起来,心道:“我终是不能让你这小贱人胜了我,既然你这么在乎他,我也只能拿他下手了。”哈哈一笑道:“小贱人,你想得美,我偏要留下你的贱眼,让你亲眼看到这一切。”再次举起簪子向施秉实眼珠刺去。
翠红惊得大叫,围观众人齐声轻呼掩上目。县令大喝:“住手!”田师爷拉住了翠暖的手腕。围观众人拿开掩目的手一瞧,见簪子并没有插入眼眶,都松了一口气。
翠暖不甘心,看向县老爷,叫道:“老爷!”眼神中满是不满。
县老爷斥道:“退下!”
翠暖噗通一声跪下,欲要再说,县令森道:“小贱人,连你也敢不听话了么?”翠暖只得灰溜溜起身退下。
县令亲给施秉实解开绳子,作一揖,笑道:“适才相戏耳,先生勿怪。先生对翠红姑娘,一片真情,生死不移,真是令老夫颇为感动。足见先生是至诚君子,而非口是心非,见利忘义之人。”
施秉实擦擦汗,心里直骂娘:“有你们这么玩人的吗?”本想辩解,并无他认为的“一片真情”,但想到这个无关紧要,就咽下去了,道:“老爷过誉了。”目看向翠红。
县老爷道:“快给翠红姑娘松绑。”衙役赶紧解开了绳子。翠红刚才已存刀砍斧凿不惧之志,自以为必死,顷刻间又被放了。她本情已钟在施秉实身上,虽没有说出口,但自认他也对自己有意,又亲见他为了自己不惜生命相护,心中欢喜至极,不顾大庭广众,一头投入他怀中,暗暗立下了志向:“好哥哥,为了你便是粉身碎骨我也心甘情愿。”
翠红投在怀中,只是哭泣,施秉实到有点手足无措。县老爷道:“有话下去说吧,老夫还有公事在身,先失陪了。后日老夫亲送先生启程,先生做好准备。”说完带着一干人等离开。
施秉实拉着翠红离开,翠暖恨恨看着,目送他们出了后花园大门。这道门,对翠暖来说,就像牢门一样,没有县老爷允许,不得迈出一步。
丫鬟、小妾、婆子等,对刚才发生的事议论纷纷,多是感慨赞叹之语,翠暖听得心烦意乱,喝道:“香云,拿桃子来。”丫鬟香云转身跑去,不一会儿托一个红漆木盘,盘上放三个红尖的大青桃,跑来呈到面前。翠暖看一眼,劈手连盘带桃打翻在地,骂道:“连你这贱人也要欺负我么?净给我选不好的送来。”说着劈头盖脸打起来。
香云哭着下跪讨饶,翠暖打了一阵累了,呵退了她,依栏又呆呆看起鱼来。池塘绿水盈盈,一群锦鲤在自由自在的游来游去,弄出一层层微澜,向四周荡漾开去。
实、红两人回到房间。施秉实赶一早上路,本就累了,一头倒在床上。翠红道:“哥哥,都是我不好,没有听你话,老实待在屋子里,闯出祸来了。你打我出出气吧。”
施秉实问她起因,她原原本本说了。施秉实叹道:“你小丫头好样的,有仇报仇。不似我,性格软了些,总不愿与人为难,不想计较太多。”
翠红瞪大了秋水般的眼睛,望着他,半晌道:“哥哥,你不是在说反话吧?”施秉实安慰她不是,告诉她自己听了也很气愤。
翠红现在什么都不怕了,就怕施秉实心里埋怨她,听他这样说,非常开心,可是不知道如何表达出来这份喜悦让他知道。想了想,记起来,府衙内的女人高兴时,会亲男人的脸蛋,被亲后,那男人也会非常开心,俯下身子,也学着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施秉实全无防备,不意她有这个行为,喝道:“你干什么?”一屁股坐起来,擦把擦把自己脸。
翠红一时兴起,情不自禁的一个行为,看他全无被亲之后开心的样子,反而动怒,才想起来男女之间,这行为实是鲁莽了些,不禁羞红了脸,嗫嚅道:“哥哥不怪我,我……我开心。”
施秉实道:“开心你也不要胡来嘛。”
翠红心想:“哥哥一定是不喜欢轻浮的女子,才恼了,这可怎么办。”寻思不出消除误解的法子,心里委屈,眼泪就下来了。
施秉实看她眼眸低垂,兀自流泪,可怜兮兮的,就自责起来,说道:“哥哥不怪你了,快别哭了啊。你一个女孩子,以后要注意形象。”
翠红如闻大赦,当即破涕为笑,用力点点头。
施秉实道:“哥哥快饿死了,快去给我拿吃的来。”翠红应一声,旋风般跑去,紧接着传来门撞在墙上的声音,哐当哐当,吱咛吱咛,响了几响才息。
两天匆匆过去,明天早上就要启程去给宰相医病了。当晚县令置酒设宴隆重为施秉实饯行。因明儿要赶路,酒没有多劝,他也担心喝多了再发酒疯,只喝了数杯,吃了些菜,县令,田师爷,又把要紧关头,嘱咐了他一番,就告辞回房休息了。
施秉实走后,县令和田师爷左拥右抱,推杯换盏,歌舞升平,尽兴快活了一阵子。县令命一干下人等都退下了,只留田师爷在座,问道:“都安排妥了吧?”
田师爷道:“老爷放一万个心,早都安排妥了,我亲自吩咐的。”
县令道:“老夫想起这事,心中总是隐隐不安,眼皮直跳,你说老天该不会怪罪咱们吧?”
田师爷道:“老爷过滤了,应是你公务繁忙,精力不济之故,或是服那以毒攻毒的砒霜,元气耗损过大所致。老爷今癞头顽疾已愈,请良医补补身子就是了。如果真有天谴,老爷和我焉能活到今日。老爷是这一县的青天,那就是这一县的天,叫哪个生哪个便生,叫哪个死哪个便得死。天让他死,谁又怎能怪到老爷你头上。”
县令哈哈大笑道:“不错,老夫就是这一方的天!”突然窗亮如雪,巨烛失色,大厅明如白昼,咔嚓一声霹雳,似天崩地裂一样炸响,隆隆之声回荡天地。两人吃了一惊,随即相视一笑,县令起身,又唤来歌姬舞女,重继欢乐,再举酒杯。
彼时,施秉实、翠红已入睡,也都被霹雳惊醒。翠红怕打雷,以前遇到这样情况,会抱住她娘,后来抱住同室的丫鬟,这次迷迷糊糊的,想也没想本能反应,闯入施秉实房间,抢上床抱住了他,身子直打颤,说道:“哥哥,我怕。”声音中,也是恐惧。
施秉实拍拍她肩膀,安慰道:“别怕。自然现象而已,没什么好怕的。”这时又一声霹雳,紧接着呼一声,一股凉风扑来,夹杂着雨星和泥土的腥气,灌满整个屋子,瞬间满屋长风浩荡。
翠红惊叫一声道:“龙要来抓人啦!”紧紧抱住他,头埋到了他腋下。
施秉实觉得好笑,道:“是风吹开了窗子,哪里有龙。你放开,我去关上。”翠红松了手,施秉实起身来到窗前。其时七月天气,暑气正盛,狂风携雨吹打身上,睡意顿消,精神大振,只见一道道闪电撕破夜空,雷声轰成一片,刺目的光照亮黑夜,大树在狂风中整根摇摆,雨幕一道一道铺天盖地扫来,楼台天地笼罩在茫茫大雨中,他一时看得呆了,思索起,未来要如何在这个世界安身立足,成家立业。他没有远大的抱负,只想继续另一个星球上的梦:一盏灯,一个等待的人,一个家,平平安安,衣食无忧过一生足矣。
每一声雷,都吓得翠红一激灵,见他去关窗,迟迟也不关上,起身从后抱住了他,又说“我害怕”。施秉实回过神来,赶紧关上窗子,扣紧了。
两人复回到床上睡下,翠红依旧抱着他。过了阵子,雷声远了,也稀疏了,只听得窗外风雨声大作,翠红道:“哥哥,上到大路上,咱们偷跑了行不行?别去给宰相医啥病,跑到一个谁也找不着的地方。”
施秉实道:“那怎么行,会连累我家人的。”
翠红道:“那咱们偷跑了,赶紧拐回去,告诉他们一起跑,行不行?”
施秉实觉得奇怪,早上她还为能上京城兴高采烈,这会儿怎么改主意了,问道:“你怎么了?”
翠红道:“我怕。我爹爹离家前一晚就是这样,可吓人的炸雷打了好久,他走了就再也没能回来。”
施秉实告诉她,她爹的不幸是朝廷暴政造成的,和打雷无关,然后给她讲雷电形成的原因。翠红没有一点基础物理知识,自然是如听天书一样,但是她就喜欢施秉实讲故事一样给她说话,依旧听得津津有味,就把心中的不安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讲完了施秉实睡意上头,让她也赶紧睡,免得明天路上犯困。
不一会儿,窗外风雨声息了,雷声也退了,房间回荡起施秉实一声接一声咕咕的轻鼾,如小猫念经似的。初时因惧怕雷声,翠红钻入了施秉实怀中,后来雷声弱了,回过神来,见他并无厌烦,也乐得安于现状。此刻,夜深人静,枕着他的臂弯,闻着他的气息,听着他的呼吸,翠红心头小鹿乱撞,满是怀春思绪,毫无睡意。过了很久,隐约听到了公鸡打鸣声,才强迫自己睡去。
次日,实,红二人吃过早饭,没一会儿一衙役来请,说县令,田师爷已备好车马随从,在县衙大门前等着为他送行。两人随去相见。
到得大门前,县令给施秉实介绍了一下安排的随行人员,由步军都头左奉率领四名军士一路护送,另安排一个仆人一路上伺候,嘱咐这些人听他吩咐。令他和翠红大吃一惊的是,县老爷居然把翠暖安排成了伺候他们的使唤仆人。
正在他们疑惑,如此安排唱的哪出时,县令道:“这贱人不懂规矩,得罪先生和翠红姑娘,老夫罚她一路伺候,权做谢罪。”一挥手,管家捧上一个盖着红绸的大盘,扯去红绸,露出金灿灿一大盘金元宝,看得施秉实眼都直了,好生喜欢。县令笑道:“先生尽管放心去,这百金老夫先代为保管,等先生归来,自当如数奉上。”说完盖上红绸,让管家退下,又招来一捧盘子的仆人,揭开红绸露出一盘银子说道:“这百两银子,权做先生和翠红姑娘路资,其他人老夫已安排。祝先生一路无阻,马到成功,早去早回。老夫专候佳音,等着给你们接风洗尘。”说着伸臂一挥,括尽此行的一干人等。
一行人辞别县令,打马出发。总共安排了两辆马车,两名军士充当车夫,施秉实和翠红乘一辆,翠暖也上了他们乘的车,另一辆左奉和二名军士共乘。
路上,车帘外有军士,车内有翠暖,施秉实想吐槽不便,翠红也是憋一肚子话,三人彼此无言,只听马蹄哒哒,车轮噜噜,街市喧闹。
走了一阵,马蹄声,车轮声都不再响亮,变得踢踢叽叽,喧闹声也没了,施秉实心想应该已经出城了。挑起车帘一瞧,果然已是行在官道上,只见道两边绿树成荫,道上车马行人三三两两,田野里农人正在割稻子,没啥好看的,就放下了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