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牺牲的少数
“陆斯恩，你不知道我的苦衷...会愤怒也很正常。”
医生挥手示意小丑们放下武器，高昂头颅，无奈叹息道：“跟我来吧，陆斯恩，用嘴巴是一时半会解释不清的，眼见为实，不是吗？”
说完，医生催促小丑带着‘燃料’前往地表，并让陆斯恩跟上。
“等等！”
要说没有私心，那是不可能的。
“把她...放了。”陆斯恩指着星星眼，不确定自己这么做对不对。
小丑们看向医生。
“放了她。”医生吩咐道。
小丑们立刻给星星眼少女解绑。
“谢谢，谢谢！”星星眼少女害怕的躲在他的身后，又轻声问：“我，我也要上去吗？”
陆斯恩充耳不闻，望着医生，“你在这里的权力有多大？”
“仅次于园长。”医生笑了笑，“我的快乐，甚至包括想哭就哭，陆斯恩，等你知道真相后，不妨再好好想一想要不要留在Lv.101。”
“我不在乎你刚才对我的态度。”
“呵呵。”
陆斯恩没给医生好脸色，侧头看向星星眼，“你先跟着我，我不确定他们会不会再使绊子。”
“好，好的！”星星眼少女紧张的攥着胸前的蝴蝶结，十分不安。
·
陆斯恩从未想过。会在这里遇到医生。
他本可以无视乐园中发生的一切罪恶和扭曲，于沉默中置身事外，悄悄调查收容专家的事，但现在不行，在Lv.71中和自己走散的同伴出现了，他必须站出来，拿到一个解释...绝对不能...看着医生也像王语一样变成毫无人性的疯子！
一向冷静的他，现在也难以理性的思考后路。
追随医生的脚步，小丑们领着人群回到地表的羽毛球场内，外面阳光明媚，春意盎然，看起来和炼狱没有半点干系，而且，还有小丑在外面活动。
星星眼少女难免震惊：“白...白天不是可怕的地狱吗？”
其余人也纷纷吃惊。
“这里的统治者显然欺骗了你们。”陆斯恩双手环抱，心思全放在星星眼少女身上，“不要离那些小丑太近，要是等会发生冲突，他们把你抓起来做人质，我会毫不犹豫的杀死你。”
“好，好的！”星星眼少女低着头几乎要贴在陆斯恩后背上。
“也不要离我太近！”陆斯恩咂嘴道。
“陆斯恩，你还是老样子啊。”医生慈祥的笑了笑，看着星星眼，“这位是你新认识的朋友？”
陆斯恩面无表情：“朋友还算不上，她帮了我忙，我也就顺手帮一帮她。”
“哦。”
医生点点头，对小丑们道：“先把燃料带给园长吧，我和这位还有些事要谈。”
小丑们即刻领命，带着人群离开。
羽毛球场内，只剩三人。
陆斯恩冷静下来，调侃道：“你的胆子真大，就不怕我现在杀死你？
“你不会的。”
医生自信满满，双手比出相机的姿势，“你的变化真大啊，陆斯恩，不管是眼睛，还是打扮，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变愉悦好多，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从Lv.71离开后，你难不成被夺舍了？”
陆斯恩不急不慢的说出两人相遇的经历：“医生，我们是在Lv.0遇见的，那时还是你带着我找到离开的路，然后我们一起去到Lv.15，加入迷失者集体...在Lv.40里，我俩差点被队长杀死，还是修理工及时出现救了我我们。”
“看来你是真的陆斯恩，那我也可以放心的告诉你Lv.101的真相了。”医生微笑的看着他，
“首先，Lv.101中，其实白天和黑夜没有任何区别。”
医生开口就撕碎了星星眼少女一直所坚信的真理。
“没，没有区别的话，那为什么还要让我们待在下面...”星星眼少女紧张兮兮，缝在胸前的蝴蝶结都被扯开了线。
“别急，流浪者。”
医生转头看向陆斯恩，“陆斯恩，你有何想法？”
“继续说，”陆斯恩讥笑道，“不要再打谜语了，如果你是想拖延时间...呵呵，医生，就算其他小丑来了，我也会先杀了你，认真的，我没开玩笑。”
“我懂，陆斯恩。”医生一副吃透陆斯恩的眼神，继续道：“对熟人的要求总是要比陌生人更严苛，不是吗？”
“Lv.101其实最开始的危险等级并非舒适区，而是逃亡区，仅次于死区的逃亡区，你没听错，陆斯恩，这里本来应该充满可怕的禁忌规则和危险实体。”
陆斯恩道：“继续。”
“Lv.101的大小只有一片游乐园，但因为某些未知的原因，羽毛球场下方不知道为何多出了一大片奇怪的可居住区域，最初，来到这里的前辈们只能躲在下面，依靠虫鼠为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园长的到来。
园长发现了Lv.101中异常实体的特性，它们会被各种负面情绪所吸引，但同样地，也会恐惧笑声，就像年兽害怕鞭炮一样，只不过，要想避免异常实体从游乐园外中的黑暗闯入，我们必须无时无刻保证乐园中有足够的笑容和欢乐。
这就是真相。”
陆斯恩余光扫过相机，摇摇头：“这是层级的真相，但并不能成为你作恶的理由，只是维持笑容...完全没必要这么极端，呼。”
他眼神灰暗，“你还有其他理由吗？”
“自然有。”医生低下头，长叹道：“唉，笑声能够驱逐异常实体，可却没法填饱我们的肚子。
只有回到夜晚，乐园里才会源源不断刷新食物，夜晚的持续时间越久，我们能得到的食物越多。
自人口中发出的笑声会延长夜晚存在的时间，哭声相反。
笑，对于乐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可我们为什么要欺骗大家呢？把真相告诉所有人，一起快快乐乐的不好吗？你一定这样想吧，陆斯恩。”
“只可惜，层级终究不是地球，没有牺牲，就换不来和平。”
“夜晚的时间越长，白昼的时间也会延长，可只会在夜晚刷新的食物，却就只能勉强维持住白昼同等时间下大约500人的温饱，而乐园的常驻人数在1500-3000人...我们终究还是要‘吃人’。”
“吃人？”星星眼少女闻言，想起自己曾吃过的肉罐头，反胃感侵袭而来。
“放心，这只是个比喻。”医生轻声解释道：“笑声能延长夜晚和白昼，那哭声呢？除了吸引异常实体，还会发生什么？”
“缩短白天的时间？”陆斯恩猜测道。
“答对了。”医生欣慰的点点头，“陆斯恩，只要选出那么几十个倒霉蛋，作为燃料，折磨他们，就能让头顶惹人心烦的太阳迅速落下...而且缩短白天，并不会影响到黑夜。”
陆斯恩心情沉重的接上了话：“但这样会吸引异常实体...所以，你们就必须要让下面的人产生更多的...快乐...以此抵消影响。”
“是的，这就是你想要知道的真相，我们在Lv.101的生存法则。”
医生张开双臂，大声质问：“只需要牺牲小部分人，就能让更多疲惫的流浪者活下来，享受在矩阵中体会不到的快乐！陆斯恩，我做的有错吗？”
“没错。”
陆斯恩滋了一声，表情复杂。
一旁的星星眼少女内心动摇，在知道‘真相’后，她本以为自己会斥责不公，可实际上话到口中，却张不开嘴。
因为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在这个该死的矩阵中，每个人都在竭尽全力的活着...
医生温柔地问：“陆斯恩，我所做的一切，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活下来，你难不成还有更好的方法吗？”
“没有。”陆斯恩后退一步，枪不自觉的垂下，“那些在白天跌落进乐园的人，你们会怎么处理？”
“他们知道真相，你说呢？”医生轻笑，动脚走向大门，“要跟我一起出去看看吗。”
陆斯恩沉默几秒，“去吧...”
外面已经响起了惨叫声，听听就十分瘆人。
暖洋洋的阳光洒在身上，却照不亮他内心容忍罪恶而产生的负罪感...
“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嗯，真正的迷失者是不会在乎旁人的性命的，陆斯恩，你果然和我一样，已经不属于迷失者集体了。”
医生感慨道，说中了陆斯恩的心坎。
如果没有回到地球...他绝对不会因为这种事而产生情绪波动。
他...早已不再是一名追逐家园的迷失者...
“是的，我现在从属于另一个组织。”陆斯恩微微昂头，“就像你一样，医生。”
“呵呵。”医生冷笑一声，对着正在用武器折磨流浪者的小丑吆喝道：“动作慢点，他们越痛苦，夜晚就能越快到来。”
拔掉牙齿、砸碎手指、折断腿骨、割耳、挖眼...恶行正在重复上演，星星眼少女脸色惨白，如果刚才不是陆斯恩救下她，现在自己也会成为其中的一员。
她伸手抓住了陆斯恩的衣角，小声道：“我，我想离开这里。”
“你确定？”
医生叹气道：“离开Lv.101，你说不定再也找不到这么安稳快乐的地方了，看在陆斯恩的份上，我可以动用权力，让你以后的日子都不用充当燃料...”
医生摸着下巴，又问：“嗯...你好像是节制派的一员吧？”
“是，是的。”星星眼怯懦地点头。
“节制派？”陆斯恩并没有听她提起过。
“节制派就是Lv.101里不愿意在白天加入狂欢的人，这里面有小丑，也有游客，流浪者，因为他们的数量不多，所以园长并不在意。”
陆斯恩反驳道：“这应该叫正常人。”
“随你怎么认为。”
医生驻足，问：“陆斯恩，你决定了吗？是留在这和我一起管理Lv.101，还是离开？”
“离开，我会离开的，医生。”
陆斯恩呵呵冷笑，“不过，我还要找一个人。”
“谁？”
医生心中一惊，早就有了答案，“你要找的家伙，是不是几十天前来到Lv.101、和你身上制服相差不大、同样戴着袖章的中年人？”
“而且，他还携带了异常实体...”
矩阵中并没有收容物这一概念，就算是无意识的特殊物品，也会被称之为异常实体。
“是的，医生。”
陆斯恩点点头，不安道：“他死了？”
“不，还没死...你，”医生犹豫再三，道：“你也要像他一样，挑战园长，挑战这里的秩序？”
陆斯恩捏着拳，半晌，摇头叹息：
“我...不会。”
“那就好，旁观者，才是你一直扮演的角色。”医生松了口气，挥手道：“跟我来吧，我带你去见你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