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为生者谋路
啪嗒啪嗒。
乐园地下的走廊内热闹起来，茫然无措的人们还是头一回从广播中听到除园长和医生外的其他声音，再加之上面摇曳的火光，就算是傻子都想得到——园长和小丑们被其他跌落乐园的组织打败了。
而这个组织，名叫自由诗社，他们从未听过，或许是一个新建立的组织。
每一个能够在矩阵中长期存在的组织，必然需要能够维持组织运行的物质基础和支持组织成员向外探索的行动纲领。
以迷失者集体为例，他们占据了Lv.15，并以‘进入Lv.999，回到地球’为目标，不断吸纳新人，并派出勘察小队离开层级。
广播结束后，陆斯恩没有急着解除凶焰的状态。
他还需要黑焰继续燃烧，防止乐园外的异常实体进入，伤害到天狼民航内的乘客。
嗒。
小丑在前面带着路。
到了足球场，观众席上已经聚集不少人，仅存的十多个小丑在看见陆斯恩后，吓得举起武器，直到带路的小丑说明情况，他们才接受了园长死亡的事实，丢掉武器，跪倒在他的面前。
矩阵之人，生活在平静的绝望之中，并不在乎他们的统治者是谁。
有小丑壮起胆子，走上前询问：“大人，怎么称呼您？”
陆斯恩没有理会。
他知道，小丑询问的不是他的名字。
就像迷失者集体会将高层称为‘领路者’一样，小丑们理所当然的认为他是自由诗社的高层，因此，询问的也是称号，而非本名。
只有一个人的自由诗社...
陆斯恩陷入沉默，主要还是因为他是个取名废，就连‘自由诗社’这个名字，都是借用猩红公交里的异空间之名。
五分钟过去，等到地底的人差不多都已到场，陆斯恩才在一众奇异的目光下，行至曾经由园长占据的高台上，纯白手套拿起话筒，缓缓开口道：
“乐园的各位，如你们所见，园长的势力已经被我们自由诗社肃清，你们或许会好奇，‘自由诗社’是什么？为什么从来没有在矩阵中听说过它？
呵，那么就由我来解释吧，‘自由诗社’并非矩阵中的组织，它来自地球，建立的初衷，就是为了对抗矩阵。
像今天这般在乐园中发生的灾难，于矩阵中，就像吃饭一样稀松平常，见怪不怪，各位不都清楚吗？不然，你们也不会选择留在乐园。”
陆斯恩扫过坐立不安的人群，沉思几秒，继续道：
“矩阵就相当于另一个世界，无法被毁灭的世界，它存在的意义，就是把数不清的地球人送进地狱之中。
而我们自由诗社，则致力于抹杀矩阵存在的意义。”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穿透苍穹，
“现在，自由诗社定下的第一条新规矩，就是你们所有人都必须离开Lv.101。”
“由剩下的小丑负责，现在立刻开始执行。”
陆斯恩之所以这样做，主要还是因为目前Lv.101并不适合作为一个新组织扎根的地基，用不了几天，世界之翼的搜救队就会到来，届时，Lv.101必将成为世界之翼的掌控层级。
因此，今日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必须要及时送走，而他告诉在场一千多人‘自由诗社’的存在，为的就是让他们将名号先传到后面的层级中，以便于今后的自由诗社在矩阵中行动。
在陆斯恩的武力压迫下，小丑不得不去房间里取出印章，给在场一千多人进行盖章，让他们离开Lv.101。
而陆斯恩本人，则从足球场离开，回到地表，熄灭了那些还在乐园中燃烧蔓延的黑焰，只留下了圈起来保护人群的那一部分。
他确认完天狼民航受害者们的安全后，转身离去，来到乐园的围墙边，被黑焰焚烧得快要崩解的围墙上，趴着一只又一只的人手，它们藏匿外界的黑暗之中，和数不清的猩红对应。
这是和Lv.95相似的怪物...陆斯恩立刻作出了判断，凶焰状态下的他，目前并不需要担心安全问题。
墙外的怪物忌惮残留的黑焰，迟迟不敢现身。
没多久，小丑们把乐园的人都送走后，自觉地来到地表，当他们看见满地的骨灰后，无不吓得脸色惨白，看向陆斯恩的眼神中恐惧更浓。
“大人，该怎么称呼您？”先前带路的小丑献媚的询问。
“不重要。”陆斯恩十分冷淡的说：“你们几个去给幸存者解释有关矩阵和层级的常识，剩下的人去搜集Lv.101的食物，分发给幸存者们，保证能有三天的量。”
“对了，告诉他们，Lv.101不会再被称作乐园，以后，Lv.101的名字将叫做‘世界之翼’。”
“好，好的。”小丑们点头哈腰道。
几十分钟后，作为监工的他看着小丑把矩阵和层级的基本常识告诉天狼民航的受害者们后，便让余下的小丑将食物分发给每一个人，随后，只能祝他们好运了，毕竟他也没打算在Lv.101久留，等他离开后，乐园外的异常实体定然会涌进来，幸存者们留在这里也没有生路可言。
将几十个幸存者送走后，Lv.101中只剩下了陆斯恩和十几个小丑。
“大人，我们会在这里重新建立秩序？”小丑问。
“当然不。”
陆斯恩抬起枪。
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放过这里的任何一个参与管理的小丑。
滋滋...
处理完余下的小丑后，乐园已变得千疮百孔。
园长的收容物失去踪迹，估计是被黑焰一同焚烧损坏了，
陆斯恩依旧维持着凶焰的状态。
一直沉默的凶焰突然开口了，“自由诗社...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
它也误以为陆斯恩效忠着另一个未知组织。
“自由诗社并不存在，这个组织是我虚构的。”
凶焰状态下，情感被压制的陆斯恩言语中却透着某种无法动摇的决心，
“它现在是假的，但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真的。”
“正如先前所言，我要...抹杀掉矩阵存在的意义！”
哪怕再怎么执着，死去的人都不能复生，与其自暴自弃，还不如用实际行动，避免相同的悲剧再发生到其他人身上...
凶焰提醒道：“对抗巨物...的确需要另一个巨物，不过，在地球上建立？我并不建议你现在叛出世界之翼。”
“我马上就要进行科长考核了，不会傻到在这个节骨眼上辞职。”
“那你又该如何瞒过世界之翼建立组织呢？你能瞒过翼的侦测，悄无声息地聚集起组织成员和收容物？”凶焰饶有兴致的问。
陆斯恩不语，转移话题：
“凶焰，对于矩阵，你了解多少？”
“矩阵有进无出，哪怕是我，也还是第一次进入这里面。”凶焰语气低沉，“人类，你确定你能够离开矩阵？”
“能。”
“你知道原因吗？”凶焰成了提问者。
“不知道，可能和体内的孢子有关。”陆斯恩从凶焰状态下脱离，一股无法描述的悲伤顿时涌了出来。
衣服并没有损坏，随身携带的猩红公交钥匙也在，但无限追猎之枪却随着凶焰状态的解除而一并消失，回到站点的公寓中。
他尽量不去想着刚才的事，大脑运转，思索起另一个问题。
猎枪能够无视空间距离，那猩红公交呢？
陆斯恩拿出钥匙，尝试召唤公交，结果并未得到任何回应。
“这也是一件异常实体？”凶焰的声音从脑海传来。
陆斯恩失落的点点头，收回钥匙，捡起地上的门票和盖章，“是的，它能通向另一个空间。”
他长吁一口气，走到摩天轮的下方。
乐园里一具尸体都没有，只剩下满地的骨灰，在夜风下，被吹散各处，漫入黑暗，而它们曾覆盖的地面，是被灼烧得永远也不可能结痂的伤口。
陆斯恩鞋边泛白，精心挑选的外套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盯着摩天轮愣神许久，直至天空自然转为白昼，他才抬手，用印章在门票上盖下三个红红的小丑笑脸。
·
再一次的，从公园的长椅上醒来，背后的老树如常，枝繁叶茂。
依旧是和上次一样的黎明，一样的街道和荒凉，只不过现在这里并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人了。
还是在DZ市里。
“哇，椅子上真的变出一个陆斯恩了！”
熟悉、开朗的声音响起，拉回了陆斯恩滞塞的意识。
在公园的入口，两个人穿着休闲便装，坐在花坛边。
曲知笑着挥手，跑了过来，谷宜双手插兜，缓缓起身。
陆斯恩讶然：“你们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出现？”
“我们可是连夜坐飞机过来的。”曲知抱着巧克力桶。
“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从Lv.101出来后回到了家乡吗？所以我就拜托朋友动用关系查了一下这附近的监控，发现那天你是从这个公园里离开的。”
谷宜双手插兜，担忧的问：“曲科长和张科长已经向我说明情况了，怎么样，他们，还好吗？”
陆斯恩没有回复，吸了吸鼻子，自嘲的看着天空：“我去晚了。”
“节哀。”谷宜叹了叹气。
曲知陷入沉默中。
陆斯恩看了眼两人，半个身子瘫在长椅上，侧躺着，
“你们先回去吧，我没事。”
“有点累，休息一会儿就行了。”
说完，他疲惫地闭上了眼，意识沉去。
不知过了多久。
天空依旧明媚，阳光透过叶隙洒落地面，公园外的街道上已经有不少行人。
他们回去了吧？
我也该走了。
陆斯恩撑开眼皮，刚想要起身，却发现旁边还有一个人。
曲知静静的坐在长椅上，午后的光携风拂过她侧脸的发丝。
察觉到陆斯恩的视线，她伸手从兜里拿出糖果，单手压着木椅，微侧身子，对他投出一个和往日别无二致的笑容。
“呐，吃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