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淋过雨，所以撑伞
d1010灰色的头像中没有任何笑容，看起来就和当初的自己并无二致，对未来不抱有任何期待、希望。
曲知的笑容浮现脑海，陆斯恩虚着眼，将两者对比...恐怕也只有脸型比较像了。
他好奇的点进档案，d1010的一切信息公开在屏幕上：
【2040年■月■日，亚洲某山区发生大规模泥石流，雨停之后，搜救队在坍塌的山体中发现了■■名被封存在冰层中的人类以及大量不该存在的冰锥、冻土，一天后，世界之翼的收容者赶到现场，回收了导致环境变化的异常实体b1540，以及被b1540影响的人类。】
【据世界之翼的检测，受b1540的冰封的生物在概念上已不属于人类，令人意外的是，受b1540冰封影响的异常实体们在解冻后恢复了正常的生命特征，以下是■■博士对此该批次异常实体的部分日志：
day1:我们成功融化冰层，将■■只异常实体带回站点，经过抽血化验后，可以确认他们除了体温略低于常人，需要通过大量进食补充流失的热量外，其余特征和正常人无疑。
day2：按照世界之翼的流程，未被异常事件管理局发现的人形异常实体，应该在第一时间收容地底或者处死销毁，因为这次的人数较多，所以我们需要得到各科科长的批准。
day3：科长们同意了将异常实体d995至d1009充当炮灰，用于测试其他危险异常实体的特性，d1010至d1020用于参加药物实验，d1020以后的异常实体将被收容地底，等待下一次实验。
day4：该批次异常实体们的意识恢复正常，语言功能模块并未受损，我们将会和他们进行沟通，确认他们之前的身份。
day5：难以置信，这群人来自20年前，b1540的异常特性竟然能够维持这么久，如果不是山体塌方，它们或许还会沉眠五十年，甚至更久。
经过调查，我们找到了它们之前的身份信息，遗憾的是，该批次异常实体的家人们大多离世，或离开家乡了无音讯。
day6：今天是实验开始的第一天，我的运气不好，参与实验的十个异常实体，有一半产生排斥反应死亡，我必须申请调用炮灰来继续这项实验。
day7:很糟糕，大部分实验体都死了，我或许应该尝试新的办法，因为没有实质性的进展，已经有科长开始对我的行为感到不满，我无法再获得任何实验经费和炮灰实验体。
day8：又失败了，只剩下d1010和d1011了，监察科和安保科的人，最近开始在实验区行动了，听说隔壁的■■博士，因为擅自向其他组织出售实验资料，被送进了监狱，我，我的结局也会变成那样吗？不，我绝不能失败。
day9：■■科长来找我了，她也对我的实验感兴趣，想要亲自参观实验的流程，我，我说不定能够得到新的实验体。
day10：实验失败，d1011死了，d1010也陷入昏迷，怎么办？■■科长好像对我很失望。】
【后续经过监察科的调查，■■博士的实验团队显然违反了翼的员工手册，我们终止了该项实验，并对相关人员做出停职监管处理。】
【d1010作为该批次最后一只活着的异常实体，其生理健康情况并不乐观，心理上也出现了一定程度的问题，在监察科的旨意下，我们处死了该异常实体。】
【以上档案仅限于科长及其以上级别权限成员查阅。】
浏览完后d1010的资料后，陆斯恩关闭档案，退出账号，突然发觉自己和曲知的遭遇还挺像的，都是因为意外和社会脱节，变成孤身一人，难怪，难怪她基本上没什么朋友。
陆斯恩很想点上一根烟感慨几句，可惜现场没有。
他尝试在档案库中搜索b1540的资料，结果却是权限不足，至少要部长才能查看。
“权力还是不够啊。”
陆斯恩感慨一句，联系了曲知，并把自己下午打算处理异常实体的事告诉她，让她作为监管者参与。
谁知，信息刚发出去，门就啪的一声被推开了。
陆斯恩被吓得心跳快上几拍，吐槽道：“我去，你进来前敲下门行不？”
“陆斯恩，真正的朋友之间是不存在门的。”
曲知轻哼着，心情愉悦的晃了晃有卡通壳的手机，“我正打算来找你呢，没想到你就要求我帮忙了。”
“不是求。”陆斯恩提醒道，“是让你上班。”
“哼。”
曲知关上门，趴在桌子上，双手托着脸，漂亮的眼睛眨了眨，问：“下午还在食堂吃饭吗？”
“不然呢。”
陆斯恩在电脑查找起有关矩阵的异常子事件。
过了一会儿，他面部肌肉抽了抽，道：“你别一直盯着我，我瘆得慌。”
“好吧。”曲知收回赤裸的视线，咕哝道：“你在认真工作吗？”
“当然。”陆斯恩点头，“我要抽空去见一见那些因为矩阵而失去亲朋挚爱的人。”
“我可以一起去吗？”曲知跃跃欲试的问。
“可以。”
陆斯恩还是想要把曲知拉拢进诗社的。
他突然偏过头，问：“对了，我一直有个问题，曲科长。”
曲知直起背，故作沉思，摸着下巴，忽然换上了份正经模样：“问吧！我可是无所不知哒！”
“额...”
“您当初，为什么要帮我？”
“我为什么要帮你？”
曲知自问一句，眉间微微抖动，轻咬着下唇，
“你真的想要知道原因？”
“我想要知道原因。”
陆斯恩态度自然，语速平缓地说：“你我无亲无故，也不像我和谷科长那样存在着互相需要的利用关系，如果最开始，你说你是为了让我加入生命树而帮我，我能理解，可那之后呢？”
“我明确拒绝加入生命树的意愿，你还有什么理由帮我呢？”
曲知心虚的别过头，颇具傲气：“因，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哈哈。”
陆斯恩一笑而过，“那我们为什么会成为朋友呢？”
“因为...因为...”
曲知支支吾吾半天，面色苍白，吃力的吐出几个字：“因为我们是一类人...”
具体是哪类人？
陆斯恩很想这么问，可看曲知挣扎拧巴的样子，估计是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再追问下去就不礼貌了。
反正，他也得到了答案——原来是同病相怜，所以才会帮助自己啊。
陆斯恩总结性的说了一句：“自己淋过雨，所以就要给别人撑伞吗？”
曲知拍拍额头，眼眶濡湿，声音有点沙哑的说：“对...朋友，我，在看见当时被关在测试房的你时，我就感觉，像是在看当初那个自己...
我之前说过吧...我也是异常实体，我和你一样，也被翼捕捉...但...”
曲知眼中泛着水光，双拳紧紧捏着，“但我没有任何价值...也不特殊...更不会有谷宜来帮助我...”
“如果，如果不是部长大人和乌右姐姐...我，我可能就已经死在实验台上了...所以，所以我就想着，帮你一把...就当是在帮当初的自己...”
言至于此，她几乎快要哭出来了，带着颤音，卑微而又小心翼翼的问道：“陆斯恩，我，我们还是朋友吗？”
“我们永远都是朋友。”
事情可能闹大了，你可千万别哭啊...陆斯恩轻咳两声，把纸巾递过去，“你先擦一擦吧，等会让助理看见就不好了。”
“嗯嗯。”曲知松了口气，一边擦着泪，一边道：“等，等我们再熟一点，我就，就把以前的事都告诉你！”
“好。”
其实我刚才就知道了，只是没想到你的反应会这么大。
为表歉意，陆斯恩提议道：“等这周我们去市区吃饭吧，我请客。”
曲知闻言，耳朵抖了抖，目光湿漉漉的盯着他，伸出小指：“拉勾！”
“拉吧拉吧。”陆斯恩不情愿的伸出小指。
“嘻嘻，拉完勾可就不能反悔了。”
曲知轻哼一声，笑颜如花重开，关切的问：“你打算怎么对待那些人？”
她指的是，处于三科管控下的人形异常实体。
陆斯恩目光温和，道：“我会想办法给他们自由。”
“像谷宜对待你那样？”曲知思索后，自顾自点头，“让他们积累功勋换取自由吗...也好，总比被当做实验体和炮灰强。”
“不，你理解错了。”
陆斯恩摇头，感慨道：“我不需要他们的回报，我会尽最大的可能，救下他们。”
“啊？陆...陆斯恩，这种事...很难的...”曲知站了起来，“要想救下那些人，需要管控他们的科室科长和监察科成员的帮助，更重要的是，七科...必须让七科那边更改档案，把异常实体的信息变更为死亡或者直接消除。”
曲知警惕的问：“你，你和李知衣很熟吗？”
“并不熟。”陆斯恩凝眉，“必须要通过七科那边吗？”
曲知内心暗暗庆幸，道：“必须要的，我们又没有权限更改档案。”
陆斯恩想到了另一个人：“那谷科长和七科科长很熟吧？”
“他们熟的不得了。”曲知恢复了往日里那副语气，欢乐中带着点严肃：“不过，你确定他会帮你吗？”
陆斯恩望着曲知，道：“不确定，但我会试试，实在不行，就再和谷科长合作一次，矩阵，我看了矩阵的异常子事件，只要能拿回里面的信息，就能得到不少功勋。”
“陆斯恩，这代价未免太大了吧？你现在可是科长诶，再进入矩阵这种危险的地方...”
曲知咬着牙，十分不解，“你和那群人又不认识，没必要帮到这种程度吧？”
“没必要吗？”
“真的没必要吗？”
“有必要的，曲知。”
陆斯恩仰头盯着天花板，喃喃道：“我们都是淋过雨的人，所以啊，给那些没淋雨的人撑把伞，很正常吧？”
反正...
我和矩阵不死不休...每一次活着从矩阵里出来，何尝不是在它的身躯上留下耻辱的痕迹呢？
“真搞不懂你，早知道就不帮你了...”曲知幽怨地瞪了他一眼，口是心非的说：“哼，监察科这边你就放心吧，我绝对守口如瓶，不会让其他不相关的科长知道这件事。”
“嗯，谢谢了。”
“你要谢我的可就还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