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卢门立雪（一）

至室内歇息的时候，有道徒慷慨陈言：

“今逢雪灾，天地皆寒，万民受苦。然汉帝居深宫之中，享荣华富贵，对百姓之苦难置若罔闻。灾异频现，乃上天示警，汉朝气数已尽。此帝昏庸无道，不恤民情，不行仁政。阴阳失调，五行紊乱，皆因其失德所致。吾太平道承天之意，救民于水火，必革旧立新，创太平盛世。那汉帝当受天谴，为万民所弃，其位不久矣。”

汉朝天人感应便是如此。

天下出了事情便是皇帝的问题。

皇帝可是天子！

要写罪己诏！

汉文帝时期，公元前178年，发生旱灾和蝗灾。汉文帝下诏书自责，“朕闻之，天生蒸民，为之置君以养治之。人主不德，布政不均，则天示之以灾，………”

同时，汉文帝还下令减免田租、开放山林川泽供百姓使用等措施以缓解灾害带来的影响。

汉元帝时期，初元元年（公元前 48年），以地震、水灾为由，汉元帝下诏：“间者地数动而未静，惧于天地之戒，不知所繇。方田作时，朕忧蒸庶之失业，临遣光禄大………”此次下诏旨在了解灾情、慰问百姓，并要求地方官员积极救灾、推行德政。

汉光武帝时期，建武六年（公元30年），发生旱灾。光武帝下诏曰：“久旱伤麦，秋种未下，朕甚忧之。将残吏未胜，狱多冤结，元元愁恨，感动天气乎？其令中都官、三辅、郡、国出系囚，罪非犯殊死一切勿案，见徒免为庶人。务进柔良，退贪酷，各正厥事焉。”

光武帝通过释放囚犯、要求官员公正执法等措施来应对旱灾。

总而言之。

董仲舒这货到后头其实是被皇帝嫌弃的。

但是怎奈何儒家大势已成？

温隐商之所以那么想要拜师卢植这些人物，不就是因为儒家的地位!

而寒冬很快就过去，该被掩埋的尸骸都被掩埋。

公元175年，熹平四年的春寒料峭里，温隐商得到一个好消息——

卢植不参政了。

他参与了熹平石经的校对工作，他和蔡邕、李巡等人一同对儒学经典进行校对，并参与雕刻熹平石经。

在此期间，他还在缑氏山开班授课。

一直对此事有所关注的温隐商闻言，马上按照计划好的，赶往缑氏山。

路上，阳光灿烂。

他们一行人遭遇了正在被强盗围攻的公孙瓒。

春寒料峭，冷风如刃，割面生疼。公孙瓒的马车，缓缓行于官道之上。

道旁枯枝，于风中瑟缩，仿若惧此寒威。

忽然就有一群盗匪，自道旁树林窜出，如恶狼拦路，个个面目狰狞，手持利刃，目露贪婪之光。

公孙瓒于车内，心下一惊。他虽武艺高强，然此时随从寥寥，面对群匪，不免忧惧。

恰在危急之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温隐商的马车现于公孙瓒视野。温隐商坐于车内，眼神冷峻，手下皆训练有素。

只见一手下迅疾从车上取出弩箭，眼神决绝，熟练拉开弩弓，箭头于阳光下寒芒闪烁。

“嗖！嗖！嗖！”数声尖锐破空声起，弩箭如流星般射向盗匪。盗匪未料此变，惊慌失措。

有盗匪中箭，痛苦嚎哭，倒地不起。余者见状不妙，四散奔逃。

马车缓缓停于公孙瓒车旁。温隐商自车内走出，黑色深衣，身姿挺拔。

公孙瓒亦下车，抱拳行礼，感激道：“多谢阁下出手相助，公孙瓒感激涕零。”

温隐商微微颔首，道：“路见不平，自当仗义援手。兄台无需多礼。”

私藏弩箭是罪名，但温隐商还是决定出手，匪徒虽然有些实力，但也挡不住经过改良弩箭，没多久就哄散流窜。

被救下来公孙瓒也不是傻子，压根没有提起来一句关于弩箭的事情。

温隐商得知公孙瓒是辽西郡太守的女婿，且出身豪门公孙氏，前途一片光明后，便有意与公孙瓒亲近交好。

此时。

风继续吹拂，官道上，两辆马车继续前行，其间有寒鸦惊飞，戾声划破长空，为这春日增添几分肃杀之意。

途中流民，又可见死伤，让人唏嘘。

不久后。

两人一同抵达缑氏山。

……

……

缑氏山上，汇聚了不少前来求学的学子。

五湖四海，慕名而来。

然而，卢植这位大佬自从开班授课之后，一个月只露面一次。

其他几位也不见得出现几回。

仿佛这开课就是装装样子，并没有收徒的意思。

“这卢植若是不想收徒，开课作甚？”

其实对于这种情况，公孙瓒这世家弟子倒是无所谓，毕竟他虽然是公孙氏的庶子，地位并不高，但凭借着郡太守岳父的关系，前途已然稳定，本身便也没有太大的求学的诚意，无非是看重卢植的作为当今社会主流文化、古文学派代表人物的名望，想要蹭一蹭罢了。

而到过了缑氏山，他就有资格称自己为卢植的弟子，这就已经足够了。

于是，在求学期间，卢植不来，公孙瓒也不来。

而世道乱，天下饥，雒阳作为帝都，倒还好。

投壶、斗鸡、击剑、六博……参加各种酒会。

也就是汉代没有什么勾栏瓦舍，否则公孙瓒肯定已经虚的很了。

在汉代的“青楼”指的是富贵人家的华丽屋宇或年轻女性的居所。

在齐梁后期，“青楼”才开始被用为妓院的代称，而在这之前，它并非指妓院。

西汉长安有街名为章台算是取乐之地，但雒阳温隐商就不知道了……

温隐商却与公孙瓒截然不同。

他没有公孙瓒那样的背景和人脉，没有郡太守做老丈人，也没有人帮他运作前途。

他想要在乱世之前获得一定地位和实力，得要好好经营，卢植是他的一个重要跳板。

而想要完全的利用好卢植，光是做卢植的门生是绝对不够的。

山上这么多人都是卢植门生。

你也是卢植门生就显得毫无意义。

物以稀为贵。

他目标是要成为卢植真正的弟子。

温隐商深知，傻等卢植出现在自己面前是不会有结果的。

于是，他决定以求学的名义主动去雒阳寻找卢植。

缑氏山上，像公孙瓒这样镀金的人有很多，但也有一些人是抱着一丝鲤鱼跃龙门的希望来求学的，他们的处境和温隐商相似，也都渴望见到卢植，从他那里学到真正的学问。

温隐商来到卢植府门口，开始了他漫长的等待。他每天早早地来到这里，往往一等就是一整天。

有时候，运气好，卢植在天色还亮的时候回来，温隐商会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去，喊一嗓子求见卢植之类的话。

然而，卢植根本不会理睬他，径直走进府邸。

而有些时候，运气不好，直到雒阳城门都要关闭，即将宵禁了，卢植还是没有回来。

汉代永宁元年（120年）汉安帝颁布《禁夜行诏》，明确规定“钟鸣漏尽，洛阳城中不得有行者”，即深夜时分，城中禁止夜行。

据温隐商所知，一两年后曹操担任洛阳北部尉时，就会将违反宵禁的汉灵帝宠爱的小黄门蹇硕的叔父处死，足见东汉宵禁之法的严厉。

宵禁具体是在夜间关闭关禁、城门和坊门，禁止人们夜行。

百姓只能在家中或坊内活动，严禁随意聚会游走。

在大汉，宵禁通常由执金吾负责。

如今天下大乱、盗贼横行的背景下，宵禁的军事防备和维持治安作用更大了。

刘翊采用夜行躲避贼寇才赶到长安，刘进父子兄弟利用夜行躲避金兵巡逻并赶到洛阳……

且古人认为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是天地运行之道，冬季要禁止夜间行乐奏乐，城门也要早闭晚开，既合天地闭藏之道，也能防备奸邪之事。

温隐商一个商贾之子，自然不敢犯此，只好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