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准备（五）
破旧的屋顶上，男孩咬着几根锈迹斑斑的铁钉，手持半块砖头对着一块木板敲敲打打。
用捡来的材料把屋子上的缺口补上后，男孩又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才满意的收拾好东西，从那三四米高的屋顶上跳了下来。
“缺口补上了，这样雨天屋子里也不会湿的太厉害。”
加隆撑着膝盖缓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只见到一个有他一半高的孩子，正津津有味的咀嚼着一根甜草，不由失笑一声，伸出手拍了拍小女孩的头发。
小女孩还没有到懂事的年纪，却不排斥加隆的亲近，眯着眼睛对加隆笑了笑，便撒丫子跑回小屋子里了。
接下来该去哪家？
或者我该先回去做个饭什么的，不然晚上没吃的东西可得挨饿。
加隆把小袋子搭在肩上，循着来时的路走了回去。
【做好人的感觉不错，我虽然没有做贤者的理想，但非常想被人尊敬。因为收获那种感激的目光，能让我变得开心。】
“你在这里啊？”
加隆正脱下破烂的衣衫，尴尬的看着闯入的少女，
“抱，抱歉。”
少女非常不好意思的转过身，她这个年纪虽然不完全懂男*女之事，但也是清楚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
“谢谢你帮我们挖通水源，前些天我们几个人家的屋子也麻烦你了，昨晚下雨的时候屋子里也没多少水漏下，大叔他们托我来向你道谢。”
加隆摸了摸鼻尖，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你是叫撒加吗？
那个很厉害的圣斗士候补？”
加隆一怔，眸中的喜悦慢慢的隐去。
“我们有听说过你，原来还以为贤者的弟子只是个传说，没想是真的。大叔他们也觉得，像你这么好的人以后肯定能成为圣斗士”
少女自顾自的说了半天，大抵是一些感激的话，但却久久没有得到反应。
回过头，却见那男孩已经换上了一件灰色的衣服，看样子是打算出去了。
“诶，您要走了？”
“让开。”
“？”
阳光下，加隆那冰冷的眼神令女孩不由自主的退后了几步，
“你认错人了，撒加他去了别的地方，要道谢的话你得再等两天。”
加隆走上前，也不在意一边少女惧怕的样子，淡淡道，
“我叫加隆，不想受伤的话，以后别认错人了。”
【相对于被感激什么的，我更需要的是存在感。
我不想作为撒加的影子生存，我要变得和他不同。
如果他是贤者，那我就去做个恶人。
我是加隆，和撒加不一样的个体。】
“砰”
加隆被那只手臂掐住了喉咙，固定在墙板上。
他面对的，是和他有着一样容貌的男人。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他们即使说错了什么，也不至于被打成那副样子！
我教你拳法的时候说过什么，你都忘记了吗？！”
加隆的手掌抓住撒加那扼住他的手臂，一点点将之掰开。
“谁让他们把我当成了你，我可没有你那么好的性子。
被人骂了就得打回去，这就是我加隆的生活方式。”
加隆的话，加隆的力量，令撒加十分不解，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一年不到的时间，眼前的男人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加隆甩开对方的手，那力道之大竟让撒加退了几步，
“如今圣斗士的基本拳技我已经都学会了，也不必在你面前装出那副样子。
正好你也不希望看见我，从今天开始我们各过各的，谁也别打搅谁。
我不阻止你去做大贤者，你也不要妨碍我做个大恶人。”
在撒加讶然的目光中，加隆收拾好东西，或者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随意捡了几件破衣服就朝门外走去。
“等等，加隆！”
撒加总有种感觉，今天要是让他离开了，以后就永远无法回到从前了。
加隆确实停住了，却不是有什么留恋的东西，
“我的拳是你教的，以后你有什么麻烦可以来找我。
我可以做你的打手，但做不了你的弟弟，大圣人。”
【既然无法回头，索性保持距离。我不想被他影响，也不想因为自己的风评影响到他，所以我只能这么做。】
小屋外的树林中，加隆站在一棵高大树木的枝桠上，一手扶着树干，朝小屋的方向远眺。
那里，撒加单膝跪地，聆听着长者的教诲。
身穿白色大袍的男人领着两个侍者，正对撒加宣读着什么。
“由于你成为圣斗士候补生以来的优异表现，现在破格认可你为黄金圣斗士的备选之一。
接下来的训练至关重要，如果你能顺利完成，就可以随我进入十二宫，那里会有你需要的东西。
不要让大家失望，我的弟子。”
“是！”
“这些年交给你的招数都练习的怎么样？”
“已经完全掌握，”撒加回答道，“我有信心能赢得圣衣的争夺战。”
“那很好。”长者满意道，“但是，在参加战斗之前，你还有要学习的东西。”
撒加抬起头，一副不解的样子。
“黄金圣斗士的招数双子座奥义，我会在这几天传授给你，你好好准备。”
“是！”撒加激动道，
“嗯？”长者转过身，一副困惑的样子，因其撒加的注意。
“刚才好像有什么人在那里？
撒加，这附近除了你以外，还有其他人在吗？”
“……”
撒加低下头，长者便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繁琐的记忆，二十余年的人生，即使已经明白过去，加隆也无法轻易释怀。
回过神来，撒加站在双子宫外，正顺着石阶朝下俯瞰。
“还在替女神守卫这片大地吗？”加隆走上前，一脸戏谑，“真是辛苦你了，撒加。”
撒加转过脸，见是加隆便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这就要走了吗？”
“再晚点那些青铜的小鬼恐怕就撑不住了，我可不想给他们收尸。”
“看来你的确是想救他们，不是为了逃出圣域。”
冥王压境，戒严的圣域不允许内部人员私自离开，加隆的生活地点也是在十二宫的辐射范围内。依照撒加对他的了解，这个弟弟抱有离开圣域的想法并不奇怪。
他不是个能承担责任的人，但如果只是这样倒还罢了。
加隆非常精明，他是懂得判断时势的男人。如今他已经确认女神和教皇实力不足，倒向冥王也不是不可能。
因为无论是他，还是加隆，都不认为拥有了十二位黄金圣斗士的配置，就能弥补现在雅典娜与哈迪斯的实力差距。
在神的面前，人类都是孱弱的，一个与十个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谁知道呢，或许我这次出去还真的就不会回来了。”加隆抱起双手，说道，“投靠冥王也是可能的。”
“依你的性子，说出这种话倒让我放心了。”撒加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道，“出去后救了他们，不想回来也可以，没有人会强迫你做什么。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自由人了。
我已经没有能力约束你了。”
撒加返身，绕过加隆，朝双子宫走去。
“那你呢？”加隆问道，
“我？
我作为双子座黄金圣斗士，当然是守卫住自己的宫殿。”
撒加的回答不出加隆的预料，可惜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撒加，你应该清楚，这个圣域里没有人是哈迪斯的对手。
那家伙已经攻陷了九成大地，即使这次被击败，也不会和上次圣战一样回冥界了。”
加隆缓缓道，一手指向天际，
“他已经入主大地，那些家伙也看到了，但是没有干预。雅典娜的神权已经不被认可，你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那你想怎么做？”
撒加问道，面对着加隆。
“走，带着雅典娜离开，现在不是决战的时候。”加隆缓缓道，
“即使只有我们两个人也好，总能保护她的周全，等她拥有足够的力量再”
“那个时候，这片大地也不会再有多少生命了。”撒加淡淡道，
加隆冷笑一声，
“只要最后人类能胜利就行了，冥王即使统治大地也是需要时间来消化的。为了最终的决战，先牺牲一些人也没什么关系。”
撒加静静的看着加隆，很久很久以后，才道，
“抱歉，圣斗士的职责不是只有保护雅典娜。要我放任冥王屠戮大地，我做不到。”
加隆捏紧拳头，怒斥道，
“所以我从以前就很讨厌你，明明只是个普通人，却总是不切实际的妄想。
你以为你真的是神吗？！
你知道凡人是有极限的吗？
用自己渺小的力量去实现不切实际的幻想，到头来不过是逼疯自己，自我毁灭罢了。
好好想清楚！
那些生命并没有被保护的价值，这片大地上即使没有哈迪斯，也从来没有停止过战争。
滥杀，掠夺，人类已经满是罪恶了，我们没有义务保护他们的野心，只要最后战斗胜利”
“所以我看着就好了，对吗？”撒加淡淡道，
“当冥王带走所有的生命，一切归于平等的虚无与寂静。大地进入永恒的黑暗，再没有声音与光彩。
这样的世界，是否能消解你心中的不满与暴戾？
这样的未来，是否能让你感到一丝快意与喜悦？
因为是有缺憾的，因为不是我所拥有的，因为是我所厌恶的，所以坐视他们毁灭也没有关系，对吗？”
“我”
“你走吧，加隆。
不回来也没有关系，我会保护好这片大地，和圣域一起共存亡。
保护人类，保护大地，保护雅典娜，这是我作为双子座黄金圣斗士的责任。”
撒加戴上头盔，金色的铠甲上映出加隆的脸。
那是掺杂了不满，不解，愤怒，迷茫等等情绪的脸。
曾几何时，他也曾想过，为什么不是自己穿上那件圣衣。
现在，他或许有些懂了。
【依照你们人类的理解，大概就是责任。】
“喂！”
撒加侧过脸，一手接住飞来的物事。
那是一个白色小纸片，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收好那个东西，再我回来前别死了。”加隆皱起眉头，“我果然还是看你很不爽，撒加。”
“是吗？”
撒加将那白纸片收入怀中，倒是少有的微笑起来。
石阶上，兄弟两人，一个朝下，一个向上，分道而走。
道不同，但为一主而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