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一课

“一，二......”

“二十二，二十三，嗯，这下人就齐啦。”我打开电脑，大屏幕上是我准备一晚上的ＰＰＴ，其中也有我的自我介绍。

“现在开始上课吧。”我向大家微笑。

“哇，老师是学长吗？”

“学长为什么要回学校当老师？我也想当老师！”

“听说当老师很累人的，是真的吗？”

“好啦，同学们不要着急，你们的问题我都会回答的。”借着这个机会，我观察着讲台下的学生们，每个人给我的感觉都十分不同且独特，就像当时我身边的他们一样。

“拿出课本，第二页，今天我们上的部分是古体诗。”我听见指尖划过书页的声音，孩子们拿起笔，仔细圈划着关键词，教室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

让学生自己对知识进行思考，而后在让老师讲解是我们学校的传统，就算学生们和老师的想法不一样也没有任何关系，反而会因此得到鼓励，我很乐意这么做。这里就像是我的第二个家一样。

“还是没变啊。”我自言自语着。

这时，我才注意到坐在讲台左侧第一位的女孩子，自课堂开始她便一直维持着沉默，一开始我并没有对此在意，就算是只有二十三个人的班级，内向的学生也并不少见，只不过她在内向的人中看起来也算沉默寡言。而这时，所有人都在进行书写的时候，只有她一动不动地看着黑板思考着什么，尽管上面什么都没有。

我走下讲台，看见她书上如群蚁般繁杂的笔记，那些黑字几乎占满所有空白。

“写的好快呀，提前做了预习吗？”我弯下腰，用只有我们能听见的声音问。

“嗯。”她的声音甚至比我更小，和那些我用了很久才看完的字一样。

这并不是因为她的字难看，相反，她的字排列极其工整，像被无形的格子定住，而且它们往往给我一种感觉，似乎写出这些字的不是人，而是......

“对吗？”女孩开口。

“像打印出来的，对吗？”她明显察觉到我的走神。我下意识看向她，却正好与她的双目对视，她的瞳孔纯黑，这不掺有任何情感的色彩在那瞬间予我一种感觉，硬要形容的话，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失去的同时，又什么都没有得到。

“嗯哼。”我收回目光，向她微笑了一下，随后回到讲台，解释起诗句中关键性的词语。

讲课期间，我观察着那位女孩的一举一动，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屏幕一下，除了时而提笔划掉错误笔记的时候。当我谈起有意思的内容时，她也会和其他同学一样笑出声，在我提问时，她会等待一段时间后再回答，而且总是正确。

我的第一节课就这样在大家的配合下结束。

“在走之前，我要布置一下作业。”我看着同学们，他们不出所料地低下头。“把想问的问题写在一张纸上，明天交给我。就这样，因为今天的内容还没上完呢。”

我离开充满欢笑声的教室，从楼梯上到五楼，敲了敲副主任办公室的门。

“请进吧。”

“好久不见啊，章副主任。”我推门走进办公室，俯视着眼前的男人。

“小露你就别这么叫我了吧，我觉得奇怪诶。”那个男人推了推眼镜，露出牙齿看着我，“今天第一堂课感觉怎么样啊？”

“诶，老师别这么谦虚嘛，您作为我三年的班主任及恩师，又是现在的同事。表达一下尊敬之情是很正常的，对吧？”我对章副主任眨眨眼，他很快地躲闪开了。

“不过比起我自己的看法，老师您觉得我这堂课上的怎么样？毕竟您在门后听了那么久。”

“哎，还是被你发现了啊。”他有点失望地重新看向电脑，“我觉得你这样挺好的呀。”

“好在哪里呢？”我不依不饶地追问，章副主任把手放在下巴上，做出思考的样子，可结局如我所料——“好啦好啦，按你自己的方式来就可以啦，既然是同事就不要再这么孩子气啦。”

“章少，您一个三十多的人在后门偷听我上课还要来说我孩子气啊。”我转过身，让自己看起来很生气。

“好啦，别说啦，我还有事呢。”他摆了摆手。

“哈哈，老师的忙碌也一点都没变啊，这个点还要管图书馆吗？那我就走啦。”

“嗯，再见，小露。”

章少好像没听出来我的玩笑，不过无所谓了。

在我回来之后，由于章副主任成为了新的学生处领导人，管理图书馆的活便交给我来做了。还在上学时我便是图书馆的常客，因此对借书还书的流程也十分清楚。

我走回自己的办公室，想象着同学们会问我的各种问题，不由得生出一种莫名的期待。但最让我在意的，还是那个说自己写的字像打印出来的少女，她与我对视时的那种感受，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了空白，只有空白，我只能这样形容，虽然大学选择的专业是语言文学。

我不能说明究竟是什么成为了空白，又或许我所想的那东西东西本来就是空白的。

我的记忆力并不是很好，单词听写的时候老是不过关，但对于每种情感在身体上呈现出的变化却十分敏锐，也不会忘记，正因如此，我对情感和想法的显露掌握的很好，甚至很多时候都能一字不差地知道别人想说的话。代价就是，我会过度沉浸于对这些事情的观察和分析上，尽管这些事情大多与我的人生无关紧要。

在少年时代我靠着这种能力帮助解决了很多人际上的问题，但不得不承认这便是我唯一的天赋了，甚至还带了点负面增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