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毛鬼

重新捡起铜锣，姜辰抬起手臂，僵硬着四肢再次一蹦。

跳出三步，敲一声锣，循环往复，身影逐渐没入山林……

巡逻一趟从“伏尸”变作“初级游尸”，说出去简直骇人听闻。

在尚还弱小之时，要懂得低调保全自己。

尤其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圈子，更要小心谨慎。

在没有获得足够的实力之前，往后姜辰仍会用“伏尸”的形象示人。

他一蹦一跳，赶在天亮之前，巡完白虎岭。

接着回转骷髅洞。

骷髅洞位于白虎岭最大的山峰，常年妖气弥漫，阴云密布。

气氛阴沉沉、恶森森。

山上枯藤老树，古柏苍松，张牙舞爪，野蛮生长；

毒蛇潜于草丛，异虫出于林木。

瘴气笼罩，十分险恶。

姜辰敲着锣，跳回山道，越往上，周围大雾越浓厚。

渐渐地，只能觑见周围三四米范围

这些尽是鬼雾山岚，人一旦步入其中，便要陷入“鬼打墙”一样的循环中。

只有自身阳气够盛，方能有一线生机。

而对于姜辰这样的尸鬼而言，鬼雾便是天然的保护色。

阳光照不透雾霭，他就能在白日里进行活动。

铛、铛——

清脆的锣声回荡，姜辰跳上一节石阶。

抬起头，只见朦胧的雾中远远坐着一道人影。

对着他招臂抬手，并传出沉重如鼓的闷声：

“回来了，回来了。”

姜辰继续向上跳，离得近，终于看见一个干干瘦瘦的无头汉子。

他赤着上身，光着脚掌，下面穿着破破烂烂的褐色麻裤。

脖颈处平口光滑，头颅缺失，赫然流淌着鲜血。

上面还有几只苍蝇，趴在断口饮血食肉。

这是“无头鬼”，由刑场斩首罪犯所化。

民间入葬时，一向讲究身体完整，六根齐全，俗称“全尸”。

例如曹操得到关羽人头后，曾用木头雕刻身体埋葬，为的即是帮其保留全尸。

实在找不到尸体，也要做一个衣冠冢。

宫中一众太监阉人死后，亦要把命根子一同下葬。

否则就会变作“无头鬼”一样的鬼怪，滞留人间，不能投胎。

这些鬼怪不会吃人，但却会纠缠生人，想要别人帮他找回残缺的身体。

姜辰跳上石阶，无头鬼鼓动腹部，闷声问道：

“小僵尸，你巡山找到我的头了吗？”

姜辰摇摇头，沙哑地回道：“没有，我下回再去找。”

类似的问题，每遇见一个人对方都会问一遍。

如果回答不好，无头鬼就会发怒。

这些鬼力气很大，能搬起上千斤的巨石，砸一下谁也受不了。

听见他的回答，无头鬼木然不动，继续浑噩地坐在石头上。

像是守村人眺望守卫着无人的村庄。

姜辰没有理会，敲锣上山。

再往前走，拐过一座山坳，前面隐隐亮起火光。

通常僵尸是非常怕火的，不过姜辰现在已经晋升“游尸”。

即使仅是初级的游尸，亦能对火焰产生些抗性。

但为了不暴露出异常，他还是敲着锣，装出警惕地样子往前蹦跶。

走近时，路口正搭着一个不大的火堆，周围蹲着三个遍体生毛的恶鬼。

一个红毛鬼、一个黑毛鬼、一个白毛鬼。

俱长着三只眼睛，手上各自拿着一只签子，上面穿着鲜活的心脏。

道旁则躺着一只梅花鹿，胸腹全部被掏空了，流出一滩艳红鲜血。

这是毛鬼三兄弟，模样跟前世西幻电影中的“咕噜”差不多，只不过长满了毛。

毛鬼喜欢吃人心和兽心，如果是人面兽心的话，会更加喜欢。

他们的实力不强，只是看起来可怕，力量大约和人差不多。

但因为不惧火焰，便时常拿火来威胁姜辰，耍乐取笑。

今天本来是他们四个人巡山的，但三兄弟仗着人多势众，逼着他独自出门。

铛、铛——

随着锣声逐步靠近，当中的红毛鬼露出邪恶的怪笑：

“嘿嘿，二弟三弟，那只僵尸回来了。”

老二黑毛鬼嗯嗯点头，阴邪道：

“上回教训过他一顿，不知道这次有没有给咱们兄弟带回孝敬。”

“我去问问他！”

老三白毛鬼在火堆里捡起一根火把，起身望向大雾深处。

在那里，一道高瘦的影子一起一落，逐步靠近。

举着火把，他大摇大摆地挡在道路中央，喝道：

“臭僵尸，巡山巡的怎样？”

姜辰停下步伐，瞥了眼其手中的火焰。

但觉火光炽烈，温暖照人，再不像往常那样怕如本能。

但为了不暴露出异常，他还是装作害怕的模样往后躲闪，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

看见这一幕，白毛鬼愈发狞笑得意，故意舞着火把吓唬他。

姜辰佯作“畏惧”，惊怯地挡住脸庞，“慌张”叫道：

“快拿开，快拿开！！”

白毛鬼哈哈大笑，像只猴子一样兴奋跳跃。

这时红毛鬼、黑毛鬼拿着肉串走过来，看见他的样子，亦是狰狞大笑。

鬼为阴物，集世间一切恶孽不祥而生。

因此天性罪恶、变态，渴望活人的生活，又时刻嫉妒厌恶着生者。

对于同类，更是没有丝毫同情心、同理心。

能欺负姜辰这样的僵尸，他们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十分的快活。

玩耍吓唬一阵，红毛鬼终于制止道：

“好了三弟，别再玩了，问问他给咱们带了些什么好东西。”

白毛鬼停下火把，应声问道：

“臭僵尸，爷爷们在这里等你半天，你巡山都带回什么好玩意儿？”

姜辰支支吾吾，道：

“我遇到碗子山的老虎，只顾着逃命，哪里能带回什么。”

碗子山的老虎？

听见这话，三兄弟表情凝重起来。

近日碗子山波月洞经常犯境，大事小情都得向上面汇报，不能马虎。

黑毛鬼问道：

“那些老虎最喜欢炼伥捉伥，你遇到他们，怎么还能逃的脱？”

“我身上肉臭，他们怕吃了拉肚子，便放了我。”

这倒也不是假话。

尸鬼本就腐烂，走哪都带着股恶臭，异常熏人。

三兄弟信以为真，不由回过身，头顶着头，聚在一起商量。

黑毛鬼悄声道：

“黑煞总管说要重点关注波月洞的动向，有这样的消息咱们可得提前汇报，说不定能领到什么奖励。”

“对，”白毛鬼兴奋点头，“最好是把这只僵尸留下，咱们仨自己去领。”

“好好好，就这样办！！”

三鬼嘿嘿奸笑，重新回身望向姜辰。

红毛鬼指着地上的死鹿，笑道：

“姜辰，你巡山辛苦，我们提前捉了只鹿犒劳你，你就在这儿先吃吧。”

“对，鹿血温热，最暖身子，对你们僵尸有天大的好处。”

其他两鬼相继附和。

姜辰眸光闪动，怎能不明白他们的打算，心中不由得暗笑。

自己逃脱尚可说是因为肉臭，毛鬼三兄弟又有什么本事能从虎精手里逃出来？

还想抢头领功？

“接下来怕是有好戏看了。”

存心看三人的笑话，他装作不知情的样子，高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