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夫妻夜话
长孙眉心显现一抹好奇，笑吟吟地问道：“怎么，那小家伙还做了什么让陛下讶异的事情？”
“他叫人回来问柴绍，朕是不是准备出手打压世家？”李世民没有卖关子，以一种轻佻的语气说出了柴令武叫人回长安所问之事。
“嗯？”
这下，长孙是真的惊讶了：“此事，应是未曾走漏风声才是，那小家伙不是被霍国公赶到洛阳去了嘛，他怎会知晓？”
迎上长孙惊诧的双眼，李世民的唇角陡然勾起一抹冷笑：“今日之前，朕也以为此事天衣无缝，若非这小兔崽子提醒了朕，朕只怕到现在，还不知道马三宝给朕那封遗信是什么意思！”
长孙微微皱起眉头，一双温婉的眸子里浮现一抹不解：“那小家伙给陛下您提了醒，这又从何说起？”
李世民摇摇头，没有回答长孙的这个问题，话锋一转问道：“我前些日子听闻，舅父大人家老三审行准备议亲，议亲的对象，乃是太原王氏之女？”
长孙一愣，不太理解李世民为什么突然问起此事，但还是低声解释道：“如今陛下您的臣子们，都以与五姓女结亲为光耀门楣之事，何况这是高氏家事，妾身也不好过问。”
“呵呵，这就叫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李世民忽然呵呵一笑，眼中同时浮现一抹冷意。
长孙怔了怔，李世民这话的言外之意，她听懂了，这是在骂她的舅舅高士廉是家贼。
她微微皱起眉头，不太自信地出声：“这不应该啊，舅舅一向与陛下您共同进退，与王氏议亲，也不过是寻常跟风之举，如魏徵，杜相，道宗王弟与朝中诸多大臣，家中子嗣与五姓女结亲的也不少，他们也未曾因此与您疏远啊。”
听着长孙不太自信的声音，李世民长叹口气，缓缓解释道：“我不是说审行表弟与王氏女议亲一事。”
“那我就有些糊涂了，陛下您说这个家贼，究竟是怎么回事？”长孙一头雾水，她是真想不明白李世民究竟要表达个什么意思。
要说高氏会因为与王氏女结亲，便背叛李氏皇族，她是绝计不会信的。
正如她所言，如今整个大唐的大环境，朝臣们都在以娶五姓女为荣。
别说高氏，就连皇族之中，也有不少人与王氏女结亲。
那么多大臣与世家门阀成为姻亲，也没听说哪一家会因此和皇帝的关系疏远。
毕竟打压氏族，只是皇帝集中皇权的一种方式，又不代表朝廷要将所有世家门阀一棍子全部打死。
李世民闭上眼睛，叹气解释道：“与审行议亲的王氏女，出自晋州长社房，其父王元成，于秘书监任著作佐郎之职！”
这话一出，长孙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李世民淡然道：“若非马三宝遗信提醒，再加上那小兔崽子派人回来跟柴绍说，他在王氏的宴席看见了柳氏与杜氏之人，只怕朕还找不到消息泄露的根由，这小兔崽子，阴差阳错救下王氏之女，倒给了朕一个将计就计的机会，观音婢，你说这小子算不算朕的福星？”
李世民的话说得很乱，但长孙还是听懂了，只是听懂了，反而让她的心思紊乱起来。
事情其实很简单，只需简单梳理一下，便能还原出真相。
最开始，是李世民准备借助高士廉之手，对大唐所有的门阀世家进行一波打压。
至于怎么个打压方式，自然是编修《氏族志》。
这里说的《氏族志》，可不是一本薄薄的册子那么简单，而是一本收录大唐所有有名有姓的高门大户的宗族谱系的巨著。
这样一本书，短时间内肯定是搞不出来的，所以，便需要一批人，不断对世家大族的谱系进行考订修正。
王元成作为著作佐郎，本身干的就是修书的事情，想要从秘书监的同僚之中打听到这个消息，并非是一件难事。
而这个消息，王元成知道了，王氏本家自然也就知道了，而王氏知，便是天下氏族也知。
于是，王氏最终选择以和高氏结亲的手段，来对李世民的打压进行反制。
其目的，便是要将本来就是干修书工作的高氏姻亲王元成，塞进编修《氏族志》的队伍里，从而让高士廉领导的修书团队，编修出一本符合世家门阀利益的《氏族志》
如此一来，不仅世家门阀的权威不会受到打压，还能狠狠的削弱一波李世民的声望，让李世民打压世家的手段成为一个笑话。
长孙甚至都能想到，若没有柴令武救下急匆匆入长安的王氏女之事，也没有柴令武派人回长安询问李世民是否要打压世家之事。
最后高士廉呈上来的《氏族志》，一定会把五姓七望编为一等氏族，让整个李唐皇族沦为笑话。
想到那种结果，长孙心里顿时生出一股后怕，赶忙煞有其事地点头附和：
“如此说来，令武那小家伙，还真是陛下您的福星，不仅帮您把洛阳流民泛滥的问题解决了，甚至连氏族的威胁都帮您消弭于无形之中，这个小家伙，的确不错！”
“终究是阿姊的儿子，平日里性子是混账了些，这关键时候，倒也没丢阿姊的脸。”听见长孙的夸奖，李世民顿时眉眼含笑：
长孙微微颔首，并未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结，转而问道：“那此事，陛下打算如何处理？”
“哼，这些世家之人，是高高在上太久了，还以为朕是魏晋南北朝那些任由他们摆布的儿皇帝呢！”
长孙问起正事，李世民忍不住怒哼一声，旋即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们不是想让朕丢脸吗？那朕就遂了他们的意！”
“遂了他们的意，怎么遂？”长孙捂嘴轻笑，心道李世民又要使坏了。
不过，这样的二郎，她最喜欢！
李世民狭促一笑，对长孙招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
“明日你出宫，去一趟舅父大人府上，过问一下审行表弟的婚事，再去一趟辅机府上......他们想打朕的脸，朕倒要看看，到时候谁的脸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