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人生如棋，落子无悔
顺天十八年，七月十三。
这一天，李长生都还没有睡醒，他的房间门就被敲响了。
“长生....长生。”李长生正睡得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他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但这个声音听得真切，他猛地惊醒过来，然后就听到了门外李奇石苍老沙哑的声音传来。
“师傅！”李长生都顾不得穿衣服了，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连忙冲到了门前，将大门打开。
此刻，约莫凌晨三四点的样子，外面一片漆黑。
李长生只能够借着月光，勉强看清楚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李奇石！
“师傅，您怎么穿这么少啊。”李长生有些焦急的问道。
李奇石穿着那件，他最喜欢的青衫。
“呵呵....咳咳.....没事，为师不冷了。”李奇石在黑暗中笑了笑。
李长生转身，取出火折子，将蜡烛点燃，房间内这才亮了起来，能够看清一切。
当看清李奇石的模样后，李长生惊了。
只看见，李奇石满是苍老风霜褶皱的脸都已经凹陷了下去，双眼也已经彻底的凹陷了下去，看上去就宛若是恶鬼一样！
“长生.....为师这幅模样吓住你了吧。”李奇石缓缓说道。
“师傅，您怎么会这样？明明晚上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我为您把把脉！”李长生一脸的焦急，当即就要伸出手。
这些年，他靠着天元棋盘的奖励，也得到了医术上的传承，虽然比不上宫内的御医，但也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好医生了。
李奇石却是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胳膊，然后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摇了摇头。
“为师天寿已至，药石无医了。”
“为师半夜来找你，是因为为师已经活不到天亮了，为师想要在临走前，再与你下一盘棋。”他缓缓说道。
“师傅！”李长生双眸有些湿润。
他的父母虽生他，却未养他，甚至还想要将他当做粮食吃掉。
眼前这个苍老的老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关心他，对他最好的人啊！
如果不是李奇石，他早就已经饿死了，更别说现在修炼武道，结识陈昊然和陈南烟了。
“别哭，孩子。”
“都多大了，还哭哭啼啼的。”李奇石伸出手在李长生的脸上抹去泪痕。
“再与为师对弈一次吧。”他笑了笑。
“好。”李长生点了点头。
.......
月下，万里无云，皎洁月光洒落棋院之中。
有一老一少正对坐石桌两方，石桌上，烛火飘摇散发微光，棋盘上，黑白二子纵横交错。
李长生持黑子，李奇石持白子。
战况焦灼，李长生眉头紧锁，目光环顾棋盘，寻找着下一步棋的思路，该如何破解李奇石的棋招。
八年前，李长生刚刚拜李奇石为师的时候。
李奇石还托大，让他六子。
到后来，李奇石让他四子。
再后来，三子。
二子。
一子。
到现在，一子不让。
李长生却除了第一次下赢了李奇石之外，再无一次能够胜过他。
这一次，李长生想要竭尽全力，但却发现，自己的棋力和李奇石还是有着云泥之别，无论他手段齐出，即便用上阿尔法狗的下法，却也占不了李奇石丝毫便宜。
啪塔....
李奇石一子落下。
李长生眉头却死死的锁住。
“师傅，您这是在让我？”
“是啊。”李奇石点了点头。
“今日不让，日后就没有机会了。”李奇石笑了笑。
李长生却是看着他，目光之中再有泪花涌现。
“师傅，请将此子拿回去，徒儿，必当竭尽全力，尽可能的赢下此次对局！”李长生有些哽咽的说道。
即便他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即便他早就知道，这一天会到来。
但，当这一天真正来得时候，他还是对李奇石有着无限的不舍，他多么希望，李奇石能够活下去。
“哈哈哈，有志气。”李奇石笑了笑，将那一枚白子收回。
随后他们两人再次对弈。
随着棋局的进行，到了最后，李长生彻底的僵持住了，他手持黑棋，但却无处可下。
他不知该如何落子，更不知该如何行棋。
他的心中浮现出了一抹茫然，他知道，这一盘棋，自己已经来到了绝路。
“师傅，我输了。”李长生叹息了一声，将手中的黑棋投入棋篓之中。
李奇石却是看着他，缓缓开口说道。
“吾幼时好棋，名震乡野，被称为神童，七岁拜岿然棋王为师，从此苦心钻研棋道。”
“后，与端王领兵交战于边疆之中，方知武人强大，飞天遁地，长生久视，心生向往，遂棋道、武道一同钻研。”
“可惜吾，天赋一般，只求兢兢业业，苦心钻研，历经半生漂泊，却无所收获。”
“人生百年，蜉蝣一日，长生于我何有哉？”
“不过又入樊笼尔，不若二三好友，一起饮酒，良缘嘉侣，人间携手，风光百年，同归尘土。”
“人生如棋，落子无悔。”
“长生，你可明白？”
李长生闻言，心头一震，他抬起头，猛地看向李奇石。
师徒二人对视。
他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后，李长生缓缓开口说道。
“师傅，您既然为徒儿取名长生，那徒儿自然想要竭尽全力放手一搏。”
他知道，李奇石对他所说的这句话的含义。
是在提醒他，不要去追求武道巅峰，不要去追求长生之路，把握当下红尘，把握当下一切，才是关键！
陈昊然如此，陈南烟也是如此！
他这是想要在临死前，为李长生敲定终身大事，与陈南烟在一起啊。
免得百年之后，落得跟他一样，漂泊半生，无依无靠，无儿无女，也就是李长生孝顺，还能够伺候他终老，若是不孝，免不了横尸街头，尸骨露于荒野。
“言尽于此，长生.....”
“人生如棋，落子无悔。”李奇石笑着看着他，呼吸在这个时候变得有些不顺畅了。
既然李长生下定决心了去追求长生大道，去追求武道巅峰，那么他也不会阻止。
只希望他不要像自己一样，到老了，才后悔年轻时候的决定！
才发现自己辜负了那么多的红颜知己，佳人、兄弟！
“师傅，今日教导，弟子铭记终生！”李长生起身，来到了一旁的空地上。
对着李奇石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砰！砰！砰！
当他抬起头来，李奇石含笑合目，已然逝去。
此时，清风拂过。
石桌上，蜡烛明灭不定，最终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