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的天然实验室

我有一个最大的愿望，就是想在户外建一个天然实验室。那时候我每天都为面包操心，根本没有资金去实现这个梦想。但是40多年来我一直都有这个梦想，想要拥有一块小小的土地，把土地的四周围起来，圈一个独立的小世界，让它荒凉、长满荆草，因为这是黄蜂和蜜蜂喜欢的环境。在这里，没有烦恼，也没有人打扰，我可以和我的昆虫朋友们，用一种难以理解的语言互相交流；在这里，我还可以省去旅行花费的时间和精力，这样我就可以时时留心我的昆虫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和特点，有时候，这种性格看起来像是遗传自我们的祖先，但真正追溯这种性格来源于何处，却又是一件令人困惑的事情。

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对自然界的事物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如果你觉得我喜欢观察植物和研究昆虫是从我祖先那里遗传来的，那简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因为我的祖先们从来没有一个人受过教育，也没有这方面的兴趣，他们唯一知道和关心的是他们养的牛和羊。而我的祖父辈之中，也只是有一个人看过一些书而已。如果说我从小受到过专门的教育，那就更谈不上了，因为没有老师教过我，更没有指导者，甚至我常常都没有书看。我只是朝着我眼前的一个目标不停地努力，不停地往前走。这个目标就是我希望有朝一日在记录昆虫的书上，有我对昆虫的见解。

当我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时，那时候我刚刚学会认字母，但是，我对自己当时那种初次学习的勇气和决心至今都感到十分骄傲。我还清楚地记得我第一次去寻找鸟窝和第一次采集野菌的情形，当时的那种兴奋感让我至今难忘。

记得有一天，我在我家附近爬山。山顶上，有一片我向往已久的树林，从我家窗户可以看见山顶的树木，枝叶随风摇曳，我很早就想去那片树林看一看了。山坡十分陡峭，而我的腿又短，所以花费了很长时间，渐渐地我感觉体力不支，只好放慢脚步，走一会儿休息一会儿。

忽然，我在我脚边发现了一只可爱的小鸟。这只小鸟看着不大，我猜想它可能是从鸟巢里掉落了，那么鸟巢应该就在这附近。于是，我便捧着这只小鸟寻找它的巢，不一会儿，我就发现了这只小鸟的巢筑在一块大石头上。这个鸟巢是用干草和羽毛做成的，而且里面还排列着6个蓝色的蛋，蛋壳色泽光亮。因为这是我第一次找到鸟巢，我高兴极了，于是我趴在草地上，十分认真地观察这个鸟巢。

这时，母鸟焦急不安地在石头上飞来飞去，嘴里“塔克、塔克”地叫着。我当时年龄还小，不懂得母鸟找不到小鸟内心的痛苦与焦急。当时，我心里产生了一个计划，我要拿一个鸟蛋回去做纪念，毕竟如此漂亮的蓝色鸟蛋很难发现，等过两周我再回来，趁鸟巢里其他的小鸟还不会飞，我把剩下的蛋也拿走。于是，我小心翼翼地拿了一个蛋回家。在回去的路上，我碰见了一位牧师。

他看见我手中的蛋惊呼道：“啊，一个萨克锡柯拉鸟蛋！你在哪里捡到的？”

我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了牧师，并说：“我还打算把剩下的蛋也拿走呢，不过要等巢里的小鸟刚长出羽毛的时候。”

“你不可以那样做！”牧师叫了起来，“你不能残忍地把鸟妈妈的孩子抢走。你要答应我要做一个好孩子，以后不要再碰那个鸟巢了。”

从牧师对我说的话中，我明白了两件事：第一，偷鸟蛋是一件残忍的事；第二，鸟和人类一样，它们都有各自的名字。

可是，我却疑惑了：树林里、草原上的动物都是我的朋友，它们叫什么名字呢？“萨克锡柯拉”又是什么意思呢？

后来，我长大后才知道“萨克锡柯拉”的意思是岩石中的居住者，而那种下蓝色蛋的鸟是一种被称为“石鸟”的鸟儿。

我居住的村子旁边有一条小河长年累月静静地流淌着，河对岸有一片树林，树木光滑笔直，就像高高耸立的柱子一样，地上长满了青苔。在这片树林里，我第一次采集到了野菌。有一种野菌的形状看着就像母鸡下在青苔上的蛋一样，当然还有其他很多颜色不同、形状不一的野菌。有的像小铃铛、有的像灯泡、有的像茶杯；还有一种野菌身上是破的，它们会流出像牛奶一样的液体；有一种野菌当我踩到它的时候，就会变成蓝色；还有一种形状很稀奇的野菌，看着像一个梨，顶端还有一个孔，我用手指在下面轻轻一戳，就会有一股烟从圆孔里喷出来，像烟筒一样。我把它们装了满满一大袋子，心情好的时候，我就拿一个戳一戳，看它冒烟，直到它缩成一团像火绒一样的东西为止。

此后，我又去了好几次这片有趣的森林。在这里，我通过采集学到了很多待在书房里学不到的知识。通过观察自然与做实验相结合的方法，所有的功课——除了两门外——我几乎都学完了。我从别人那里只学过两种科学性质的功课，而且在我的一生中，也只学过这两种：一种是解剖学，另一种是化学。

第一种，我是得益于造诣很深的自然科学家摩根·斯东，他教我如何在盛着水的盆子中看蜗牛的内部结构。虽然学习这门功课的时间很短，但是我学到了很多东西。

我第一次上化学课时，运气比较差。在一次实验中，盛放着化学物品的一个玻璃瓶爆炸了，很多同学都受了伤，有个同学的眼睛差点儿都被炸瞎了，就连老师的衣服也被烧成了碎片。通过这次不幸的事故，我学到了一件事情，就是后来我做实验，都会让学生离我远一点。

我有一个最大的愿望，就是想在户外建一个天然实验室。那时候我每天都为面包操心，根本没有资金去实现这个梦想。但是40多年来我一直都有这个梦想，想要拥有一块小小的土地，把土地的四周围起来，圈一个独立的小世界，让它荒凉、长满荆草，因为这是黄蜂和蜜蜂喜欢的环境。在这里，没有烦恼，也没有人打扰，我可以和我的昆虫朋友们，用一种难以理解的语言互相交流。在这里，我还可以省去旅行花费的时间和精力，这样我就可以时时留心我的昆虫了。

最终，我实现了我的愿望。在一个小村落的偏僻之处，我得到了一小块不能耕种、有许多石子的土地。除了百里香，很少有植物能够在这里生长。如果努力耕耘，也是可以长出一些植物的，可是太费劲了。不过到了春天的时候，羊群会经过这里，如果碰巧当时下过雨，可能会长出一些小草。

百里香可以用来做黄蜂和蜜蜂的猎场，所以我在这里种上了百里香。经过我的辛勤耕耘，还长出了偃卧草、刺桐花，以及西班牙的牡莉植物。

这个稀奇而又冷清的王国，是无数蜜蜂和黄蜂快乐的猎场，我从来没有在别的地方看见过这么多昆虫。快看！这里有一种会缝纫的蜜蜂，它采集了一团东西，用它的腮带回去，在地下储藏蜜和卵；切叶蜂的身躯下面，带着黑色的、白色的，或者血红色的切割用的毛刷；穿着黑丝绒衣的泥水匠蜂，天生就是做水泥和沙石工作的能手；野蜂它们则把窝巢藏在空的蜗牛壳里；还有一种蜜蜂把它的幼虫安置在干燥的木髓里；还有一种蜜蜂，它们甚至在芦苇的沟道里安家；更让人想不到是有一种蜜蜂就住在泥水匠蜂的空隧道中；此外，还有的蜜蜂头上生着角，有些蜜蜂后腿头上长着刷子，这些都是用来收割的。

泥水匠蜂在一处石头缝里休息，有时候它们会伏在那里静静地等待路过的蜣螂。黑耳毛的鸫鸟穿着白黑相间的衣裳，看上去好像是黑衣僧坐在石头上唱着歌。不知道那些藏有天蓝色小蛋的鸟巢，会不会也能在石头堆里找到呢？

在沙土堆里，还隐藏着掘地蜂。还有一种长得很大的黄蜂，竟然敢去捕捉毒蜘蛛。在这片泥土里，有许多相当厉害的蜘蛛居住着，而且你还可以看到强壮勇猛的蚂蚁，它们派出大部队，排着长长的队伍向战场出发，去猎取它们的食物。

此外，在附近的树林里，还住着各种鸟雀。有绿莺、麻雀、猫头鹰等。树林里还有一个小池塘，池中住着青蛙，到了5月，它们就组成了一只震耳欲聋的乐队。在这些居民中，黄蜂是最勇敢的，它们竟然敢不经允许就霸占我的屋子。在我的屋门口，还住着白腰蜂。每当我要走进屋里的时候，必须十分小心，不然就会踩到它们。在关闭的窗户里，泥水匠蜂在软沙石的墙上建筑蜂巢。我在窗户的木框上不小心留下的小孔，竟然被它们用来当作门了。午饭时刻，黄蜂便会翩然来访，它们来访的目的当然是想看看葡萄熟了没有。这些昆虫都是我的伙伴，它们住在这里，每天打猎，建筑窝巢，养活它们的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