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章节46 鹰眼俯瞰

波莉看着已经堆得有半人高，长度有两个自己身长那么多的碎木头，决定休息一会儿。她和庞屠轮班进攻倒伏的树干，斧头、十字镐和铲子轮番上阵，已经掏出一个一米半高度，一米宽和近两米深的洞。如今庞屠正在向左右两侧凿进，波莉只要隔一段时间把碎木头清理出来就行。

“你也歇会儿吧！开水放凉了，正好出来喝点。”

“好嘞！”矮人答应一声，然后就看他一路踢着碎木头挤出门洞，重新站在蔚蓝的天空下。连续的木工作业让庞屠的脸庞和胡子上都挂满了木屑、木粉，他撂下十字镐，轻轻拍打胡须，随后小心翼翼揪出缠绕在胡须里的木头碎片。不干完这个活儿，他是不会坐下来喝水休息的。

波莉之前就建议庞屠找块布把胡须包起来，这样就能保护它们，但露出胡须是矮人的传统，它有“表露心胸、坦荡做人”的含义，轻易不会遮掩起来。之后波莉就不再劝，她把温开水和最后的肉松面包盛在盘子里放在矮人面前，随后就坐在篝火旁，看着埃尔斯的方向。

法师正弯着腰在石头坡面上调整绳子的方向和距离，时不时用脚底擦去旧的粉笔印、画上新的。他专注地看着地上复杂的线条，时而蹙眉、时而歪嘴、时而咬牙切齿——这用脑的同时也没忘锻炼脸部肌肉。

“你不去叫他过来吃饭？”庞屠继续从胡子里摘木屑，头也不抬地对波莉说道。

“他饿了就会过来吃的。再说了，熊肉干煮的时间越长就越好咬。”波莉拿起勺子搅动铁锅，吹散水汽看看食物的情况，耸耸肩之后说道：“还可以再煮，完全没问题。”

“咱们还要吃几天熊肉干？食物储备够吗？”

波莉点点头，答道：“放心吧，即便光吃不补充，咱们在一周内也不会动用旅行者快餐。”波莉说道：“我计划着明天若是布下的陷阱没有逮到兔子，我就去甩钩钓鱼。鱼肉是很好的食物，能够吃饱，味道也远好于熊肉干。埃尔斯正在做的工作很费脑子，新鲜的肉才能真正补充他的消耗。”

“我干活儿也很累，怎么就不见你惦记我有没有新鲜的鱼肉吃？”

“嗯……挖树其实不很累啊，咱俩轮换着干活儿，我能不知道吗？”波莉指了指不远处的埃尔斯，说道：“他那个仪式需要大量计算，还要安排好多好多符文，那个活儿一刻都不得休息，还没人替换……埃尔斯才是最累的。”

“不是……你能懂那些法术的花花？你只是不懂，才觉得又难又累。”

“我学过一个仪式，正在学第二个。虽然我看不懂埃尔斯的那个仪式，但我至少能明白复杂和简单都是什么样的。”波莉放下勺子，双手叉腰，说道：“他正在布置的仪式太复杂了，我顺着其中一条线看了片刻，还没真正去琢磨是什么意思，就已经开始头晕。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有那么夸张吗？”庞屠起了兴趣，边收拾胡子，边走过去查看。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对波莉摇了摇头。“我一点也不晕，只觉得那些线条很复杂。嘿嘿，是不是你的脑子不够用，所以才晕的？”

波莉低下头、皱着眉，很快撅起嘴巴，小声说道：“或许是吧……”

庞屠瞥见了波莉的表情，感觉自己可能说错了话，但是却想不出来到底错哪儿了，也不知道该怎么道歉。他决定沿循矮人的传统，开始闭上嘴装哑巴，专心致志先把胡子整理好。

讨厌的木屑！出来！从破胡子里滚出来！

到了晚上，埃尔斯才暂时放过粉笔、石头和细绳，拄着法杖回到营地吃饭。由于另外两人都已经吃过了，他便直接端着锅，用汤勺在里面捞东西吃。三人携带的最后一块面包按照他的意思提前掰碎了扔进锅里，所以埃尔斯一勺下去便有菜有肉有饭，可谓相当省事。

他还想着鹰之眼仪式的事情，吃饭时便只看着篝火，双眼出神，沉默不语。庞屠思考片刻，还是觉得给埃尔斯交待一下比较好，便拍拍腿“唤醒”他，说道：“今天波莉去看你画的东西，她头晕。我去看了，结果没事，这是为什么？”

“哦……喔？感到头晕？过来让我看看。”埃尔斯对波莉招招手，后者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径直靠过来，按照指示，大大咧咧的把脑门交给埃尔斯按住。

片刻之后，埃尔斯抬起手，点点头，说道：“好事儿。波莉的元素亲和比较不错，已经有了元素感应的萌芽。以前你怎么做的，继续坚持下去。如果运气好，觉醒元素感应，你就有机会成为施法者。”

“可以和你一样？”波莉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神采。

“想啥呢！想要和我一样可还早着呢！元素感应只是成为施法者的第一步，以后到底是哪种施法者还要具体看。我觉得你不太可能成为法师，或许牧师……不，或许萨满更有可能一些。你还在学习简单的祈愿仪式对吗？”

“对！我又认识了一些字，正在看猎手祝福仪式。”波莉攥紧拳头晃了晃。

“那个仪式也不错，就是稍有点难。学习时要注意些，一定要全部理解。如果那个仪式做错了，猎手可能会变成猎物，显然比旅行祝福危险一些。”

“我会注意的。嘻嘻嘻，我要成为施法者喽！到时候就用火球生火，biubiu！”

“等你会火球的时候，就会发现生火还使用燧石铁片更省力、炼金火柴更便捷。”埃尔斯用微笑鼓励她，说道：“想一些平时做不到的事情，比如飞行。”

“对哦！可以飞！我学会魔法之后就能飞了！”波莉痴痴地笑着，沉溺于飞行的想像中难以自拔。

庞屠看看两人，忍不住说道：“火球和飞行都不容易学会吧？万一怎么努力都做不到，那会多伤心？”

埃尔斯点点头。“确实有一定难度。踏上法术学习之旅的人也只有三分之一能够学会飞行和火球。波莉，多识字、多阅读，从仪式开始养成学习和思考的习惯……我是这么学过来的，不过你和我还不太一样，不能全学。我建议你在日常活动时多感受一下自然环境，尝试从元素的角度理解自然现象，或许比我这样死读书的效果更好。”

“我知道啦！”波莉相当兴奋，当即就拿出那本《众神的祈祷仪式书（便携版）》向埃尔斯请教。从书页的磨损看，波莉经常翻阅，哪怕很多字还不认识，她也一遍一遍看。或许她想先和文字混个脸熟，之后慢慢就能互相认识了。

埃尔斯又教给她十二个字，解释了二十个词，波莉便捧着书复习去了。埃尔斯把庞屠叫过来，问他为什么刚才鬼鬼祟祟、探头探脑，难道怕他故意教错波莉吗？

矮人只是不承认错误，做事一定光明正大地承认。他点点头，说道：“你是个法师，还是领主的公子，说白了就是个贵族。波莉只是猎户家收养的半兽人女孩，你们身份阶层差太多了——我没见过像你这样如此耐心教导的。”

“庞屠，你眼界小了。”埃尔斯用手指点点他，说道：“所谓法师、贵族和平民的差距岂能被我放在眼里？比这大十倍、百倍的差距，也不会妨碍我做我想做的事情。对了，如果你想学法术，我也可以教你。”

“拉倒吧！我就没那个天赋知道不？”庞屠连连摇头，说道：“其实我也算能够感受到元素能量流动，还能借元素力量嗖地一声窜出去。但是吧，稍微多学一点就怎么都不成，完全没有进步，纯粹浪费时间。”

“或许你学习的方法不对。元素能量并不挑选使用者，体质与元素亲合度确实存在差异，但只要能感受元素能量，它就能听你指挥。庞屠，要不要我教你？”

“不要！你当你的法师，我做我的战士，咱们都挺好。我花大力气学习花里胡哨的东西，不如用那个时间锻炼力量和技艺。”

想教别人魔法没错，矮人的选择同样没错。世界不是由单一的力量强弱来决定一切的，法师解决不了所有难题，牧师或战士也一样。至于神灵，不管别人怎么想，埃尔斯也不认为它们就是万能的。

次日，三只掉进陷阱的兔子和一小包巡查时采集起来的鸡枞菌成为极好的烹饪材料，因此波莉决定将更多的时间投入到庇护所的建造中，钓鱼的事情可以再退后一天。这天夜里，他们已经将睡袋从帆布搭起的帐篷下面挪到了树洞里，于是夜风便不会再干扰睡眠，身边厚实的木头墙壁和天花板也能有效抵御野兽的威胁。

众人睡了个好觉，尤其是埃尔斯。他嗅着新开凿的木头香气，沉沉入睡，完全恢复了精神。鹰之眼仪式用了三天时间终于制作完毕，他正好可以拿出最好的状态来使用它。

他以轻盈的步伐避开仪式颜料墨水画出的复杂线条，走进玄奥图案的中央核心圈，盘腿坐下。幻蛇杖位于埃尔斯身后，依靠金属爪脚抠着石头缓坡稳稳立住。埃尔斯将珍品法杖作为仪式结界的枢纽物，可以极大提高法力流动的效率，让仪式结界的品质再上一级。

“不用一直守着我。”埃尔斯对伙伴说道：“仪式启动后，元素能量激荡，会让自然那生物产生厌恶感，选择主动远离。波莉，你的陷阱估计不会有收获了。”

“我去钓鱼。可以走远点吧……”

“仪式释放的能量会被水面反弹，所以湖里的鱼不受影响，你不需要走远才能钓鱼。”埃尔斯说道：“仪式启动后就不宜停止，我会尽量看个仔细。我身上带了水囊和吃的东西，不需要你们送。只要记住两条：别打扰我，别踩坏了地上的仪式印记。”

庞屠和波莉答应后，埃尔斯便启动仪式。霎时风起，先由四面八方向仪式中央汇聚，气元素化成闪电，如同银蛇在空气中跳跃，欢快且主动地钻入颜料墨水之中。

线条开始发光，由虫萤般微弱荧光开始逐渐增强，直到如同油灯一样明亮，颜色也从银灰色转为亮白。此时，风向反转，由内向外，形成不间断的微风，这风中掺杂着腐殖质土壤的味道。

土元素能量加入进来，仪式结界开始生效。之间埃尔斯的眼眶散发出黄色的微光，很快就完全覆盖了整个眼睛。埃尔斯从容闭上双眼，此时他的视野已经被仪式法阵送上高空，如同巡逻的雄鹰一样俯视大地，扫描异常。

鹰之眼，带来鹰的视野。人们普遍认为鹰是天空中视力的王者，法师们通过研究，认为鹰眼除了巡视能力之外，还具有放大特定目标、揭穿隐藏伪装的能力，并用法术重现了这两种能力。鹰之眼仪式里，施法者可以定一类专门的搜索目标，比如人、野牛、树木或者金属造物，仪式就会在法术形成的视野里高亮标识出这类东西。

埃尔斯选择了一个相当宽泛的概念，“人造物”，以致于极大提高了仪式的设计难度，这才需要花三天布置结界。越精确的目标，仪式就可以越简单，同时节省法力和施法成本，但这一次没办法精确。以目前的情况看，想要找到那支试炼队伍的踪影，鹰之眼几乎是唯一的选择。

从高空看下来，蓝眼湖的颜色更浓重了，形状也更像一个流泪的眼睛。埃尔斯首先要记清湖的形状，再找到自己的位置，从而确立坐标方位。影之眼仪式不能看穿水面，因此埃尔斯首先要沿着湖岸搜索一圈，掌握附近地形地势之后，再扩大搜索范围。

周围只有稀疏的树木，只要多转几个视角，就能极大减轻树叶的遮挡。埃尔斯首先注意到了他们的庇护所，这个人造物在视野里正在发出明亮的光线，很难忽略过去。他也迅速注意到了波莉在稍远地方布置的兔鼠陷阱，那些“发光的”圈套在高空看来依旧明显。埃尔斯随后找到自己：不管是法杖还是仪式结界，它们都没有发光，仿佛这些并非人造。

法阵看自身就该是这种效果。仪式结界的线条若有哪里发光，便说明元素流动异常，一般都是设计不合理造成的，是个隐患。

“一切正常，开始吧！”埃尔斯对仪式的效果很满意。紧接着，他开始缓缓呼吸，专注控制法力流动，慢慢转移视线，开始了搜索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