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岁序辞还
或刘焉言罢觉倦，亦或觉气氛稍沉，乃辍其诲训之辞。其素以朝会独断为常，威严之气自然流露，致使子孙辈皆缄口结舌，无以言对，氛围由是愈显凝重。
“罢了，罢了，今日言语过甚，勿怪我老人家聒噪，皆为肺腑之言，我等且用膳。”刘焉淡然而言，遂不复赘语，执箸先尝。
随着刘焉举箸，刘瑁、刘琛等众方缓缓品味。佳肴入口，美酒入腹，暖意油然而生，席间复又活跃。一年之别，仅为岁末之聚，家人咸集，道不尽辛酸，说不尽思念。
团圆佳节，恒常短暂，美好时光，辄若流电。岁序更替，年终既尽，新春伊始，万象更新，亦启新望。
刘琛于州牧府邸悠居数日，与祖父刘焉、三叔刘瑁、四叔刘璋共商进取豫州大计。终由刘焉一言而定，益州将充刘琛的后援，全力襄助南阳北征之事。
目标既明，众心乃安。于是刘琛偕同邓艾、刘明二人，乘坐张任所驭车辇，亲赴恩师董扶居所。一则欲叙师生之谊，二则欲以邓艾此上佳璞玉，暂且托付于董扶，令其受业于师门，磨砺才智。
“老师，我虑祖师或不悦于我，奈何？”邓艾戚然而言，顾盼之间，董扶屋庐已近在咫尺，心绪难宁，颇有怯意。
“邓艾，我恩师性行和厚，你勿须拘谨。当静心沉气，砺志笃学，待学问贯通，复归我侧，以致用为学，方能成就大器。”刘琛温言以慰，此语不仅勉邓艾，亦寓教于侧旁的小顽童刘明聆听。
“兄长，你这指桑骂槐，其迹甚明。四书五经，味同嚼蜡，我屡请老师，愿侍你侧，习理政道，学治军策。然老师每每以我不足，训诫备至，致使祖父见我，亦生厌烦之心。“刘明怅然叹言，念及董扶师严，心中不免惴惴。
“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世间如邓艾般的稚子，心怀习文求仕之志，欲改命运途者，何其多也，然能遂愿者，又几何哉？今有邓艾为伴，我深信你日后必有变迁。希望你能静心笃学，深研经史，以期他日能成为我的助力。”
刘琛赤忱以语，方悟刘焉劝学的良苦用心，所谓劝学之道，诚为难以名状的深情厚意。
刘明默然不语，顾视邓艾，复睨刘琛的殷殷目色，心怀怆然，暗自伤怀。其甚羡远行者，得以畅游四海，览胜名山大川，不似己身，徒然困守书斋，埋首苦读。
于斯沉寂间，俄而车马徐至一依山傍水的绝境，恍若世外桃源。忆往昔，此地荒芜，野草萋萋；观今朝，木屋竹篱外，茶树葱郁，乡野气息中，隐见大儒高士留恋于山水之间。
“老师，弟子回来矣。”刘琛朗声呼言，轻推柴扉，径直行至室中，但见暖炉侧，躺椅之上，恩师董扶已恬然入梦。
未几，刘明诸人步履匆匆，声震屋瓦，惊扰了董扶先生的清梦。其眼帘微垂，旋即霍然张开，目光所及，乃刘琛的身影，心中甚悦。
“弟子刘琛，恭谒老师。”刘琛恭谨而言，屈膝跪于董扶面前，瞻仰恩师，但见其霜发满头，神色黯然，颇显龙钟老态，不禁心生哀戚。
“好，回来就好。”董扶欣然而言，满面笑容，遂起身扶其最得意的弟子，目中满是慰藉之意。
“老师，祖父赐我字思远，今我于南阳得一弟子，其名邓艾，身世颇为凄凉，然聪慧异常，我心生恻隐，欲携其左右。然思及战场凶险，且其尚未启蒙，故欲暂托于老师，代为教化，亦代我尽孝于膝下。”刘琛语声沉稳，继而示意邓艾上前，向董扶行拜师礼。
“徒孙邓艾，拜见祖师。”邓艾恪恭而言，至董扶面前，深深三叩首礼，复乖巧立于刘琛身侧。
“思远者，思虑深远，怀卓荦之才与遐迩之识。君郎公于你，寄望甚厚。邓艾既为你徒，自当归我门下，我必倾心授业，竭诚教诲。噫！我料你此行，定不会徒然无事，原来是将我的毕生所学，压榨传于后人。”
董扶从容而语，其色由悦转怅。然观邓艾，虽黄发垂髫，却神色自持，眸中透坚毅之气，令其心生厚望。
“明儿，近来学业可有荒废？今有邓艾，亦为你的师侄，你当为其表率，勤加教导，切不可终日携其嬉戏，宜持敬业师长的风范。”董扶肃然而言，视门侧的刘明，其常侍左右，终忍不住絮叨，复加劝勉劝辞。
“喏。”飞扬跋扈的刘明，然见董扶，则变而谦柔肃恭，默默趋步至其侧，行弟子礼，侍立于旁，静听老师董扶与兄长刘琛议论天下大势。其间，刘明屡有插言询问，颇惹刘琛讨厌，遂命其携邓艾出游，以熟稔环境，方才如脱缰之马，拉着邓艾疾驰窜出。
刘琛寓于董扶居所二日，其间，细啜董扶躬耕所制的清茶，觉其韵味悠长，内含山野的灵秀，心生悦色，甚为喜爱。乃恳请董扶赐以茶数两，欲携以归。既得茶，心怀怡悦，遂生离别之意。
“老师，弟子必孝养祖父，亦当笃志勤学。道经汉中，请为我母亲带话，令其勿要担忧。”邓艾泫然诉语，目送师行，心怀依依，念母之情，难以自禁，虽内怀刚强，终是稚子，不禁泪下。
“你勉力向学，待你母病愈，我当请张太守遣送你母至此，以便照料你等生活，并代我督责你的学业。”刘琛轻拭邓艾泪水，款语温慰，复顾望其暮年的恩师董扶，不禁泪眼婆娑，强抑离愁，向董扶深鞠一躬，遂转身登车而去。
归至州牧府，刘琛仅居三日。以南阳政事冗繁，身为掌舵人，难以久侍亲侧，遂决意向祖父刘焉、三叔刘瑁辞行。其胸中壮志凌云，亟盼早归南阳，以图豫州伟略。
临别之际，刘焉亲诣府门相送，神色凄怆，既欲嫡孙承欢膝下，复望其能建功立业。怀揣着祖父的期望，携带着祖父的允诺，刘琛毅然启程，偕张任直指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