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窥视（一）
积雪消融，自由地与外界的道路重新畅通，诺环联盟的商人、旅者还有开拓团，通过北方古道来到这片荒芜但充满可能性的土地上。
“铛铛铛铛~！”
铜鹿角酒馆里，伊姆用勺子敲响铁盘，召集来一众服务员和酒保。
“我宣布，从今天开始，所有人涨薪30%！”
“耶！”
伊姆笑着放下勺子和盘子，同时屏息冥想，观察萦绕在两个强化位之间的神秘能量。
随着员工们的欢呼，一簇细微的能量诞生，只不过相当微弱。
这些天，伊姆通过不断的试验，大致摸清了这股能量的来源和性质。
这似乎是由强烈情绪具现化而成的能量，只要伊姆能观测到，就能够获得。伊姆称之为“共鸣能”。
影响共鸣能获取量的因素有很多，情绪的强烈程度，提供者的实力、数量。
但最重要的因素，是伊姆对被观测者的了解程度。
举例来说，伊姆来到一座陌生城市，参与一场万人盛典获得的共鸣能，只相当于和朋友说个笑话。
员工们心满意足地散开干活。酒馆最近的生意的确不错，有许多外地旅客光顾。
这些旅客，一部分是来瞻仰这片“龙佑之地”，还有一部分则是被自由地的名声所吸引，前来探险。
事实证明，黑红也是红。
大地精军团肆虐自由地一事，被侥幸逃脱的幸存者传播开，大大提升了自由地的名声。
反直觉的是，自由地凭此吸引到更多的人口。
的确有一部分人会担忧自由地的安全情况，但更多人的想法是“我去，还有这么个地方？”
某种意义上，这也是对“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诠释。
只不过区区地精，并不足以吓退勇敢的人类，尤其是那些渴望拥有土地的人。
他们在酒馆、田埂上听着自由地中的惨剧，叹惋之余，敏锐地捕捉到背景故事中，诸多王国和城邦对自由地开拓权的承认。
无药可救的贫穷与地主的压迫，催促他们收拾行囊，奔赴这片广袤的无主之地。
伊姆这些天见过不少这类人，他们衣衫褴褛，身材结实，在沉默中散发出吃苦耐劳的气质。
有的人会来酒馆询问招不招工，伊姆能给予的只有爱莫能助的手势，以及每日限量的过期面包。
提供新鲜食物的黎明教堂和大地教堂，已经成了大型棚屋。
敢来自由地布道的牧师，都是信仰坚定的虔诚者，伊姆并不怀疑他们的道德。
所以这种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办吧，他一头龙专注于敛财就好。
大门被推开，伊姆余光瞥见那人一身破布后，连脑袋都懒得抬，只是一挥手。
一名侍女会意，轻车熟路地从门口的篮子里取出黑面包，递到那人手里催促道：“拿了就走吧。”
“免费的？”那人诧异道。
“你再待下去就收费。”侍女推着那人往外赶，可男人脚下生根，定在地上纹丝不动，反倒是她推得两脚打滑。
“约瑟夫！？”
熟悉的声音，让伊姆错愕不已地抬起头，惊讶地看向半年未见的老熟人。
约瑟夫一身灰扑扑的皮袄，腰后别着两柄单手斧，身子较之前壮硕了两圈，胳膊上能看见清晰的肌肉线条，皮肤黑里透红。
野蛮人修行，几乎把约瑟夫变成了另一个人，粗犷的胡渣让他显得稳重许多。
“好久不见。”约瑟夫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侧身绕过侍女，来到吧台前。
“皮特舅舅，麻烦给我杯润口的。喝了半年的雪水，我都忘了酒是什么味道。”
野蛮人边吐槽边打了个响指，魔法灵光冲刷全身，污垢与异味褪去。
“你再不回来，你父母又要当你死了。”酒保皮特端着两杯啤酒过来。
约瑟夫立刻抱起杯子，嘬了口啤酒上方的泡沫，发出一声活过来的慨叹。
“野蛮人部落居然没有盐……你懂那种吃什么都没味道的感觉么？”
伊姆拖着椅子来到约瑟夫身前，举起酒杯致意：“你现在能正常施法了？”
约瑟夫咧嘴一笑：“要试试吗？”
“大可不必！”
在寒石部落修行半年后，约瑟夫显然有许多事情，想要与朋友们分享，为了节省些口舌，他打算先把人凑齐了。
不幸的是，他的目的不大可能达成。
伊姆板着指头数道：
“卡特琳娜现在和德鲁伊们住一起，免得被家里人捉回去，亦或者被绑上石头沉海。”
“罗莎前往路西法重新调查‘不坠勇士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葛文顿去附近的邓科镇追缉一伙盗墓贼。他现在是自由地有名的义警。”
约瑟夫遗憾地叹了口气。“克洛伊呢？她在干什么喵？”
伊姆指向酒馆的角落：“她在睡觉喵。这些天一直都是这样喵。”
约瑟夫看向窗外明媚的街道与蓝天，又看向埋头死睡的斑猫人。“她怎么了？”
伊姆双手交叠，皱着眉头道：
“克洛伊觉得自己一直被某种存在窥探，整日提心吊胆以至于精神衰弱，最后干脆以睡觉来缓解焦虑。”
伊姆本以为斑猫人的疑心病是夜鬼婆所为，但夜鬼婆都死两个多月了，克洛伊的精神状态依旧糟糕。
似是感受到他们在聊自己，斑猫人慢吞吞地爬起身，摇摇晃晃地走来，神情呆滞而恍惚，偶尔神经质地抬头张望。
克洛伊来到吧台前缓缓坐下，语气虚弱而忧伤：“我感觉自己快死了喵。”
伊姆和约瑟夫不语，光是看斑猫人的神态，的确如此。
“有没有试过药物治疗？”约瑟夫出谋划策，“比如安眠药？”
“不用！”斑猫人莫名骄傲起来，“我想睡就睡，睡得可香了喵！”
随即又垮下脸：“就是醒着的时候，总感觉有人看着我。”
她绝望地抱住头，漂亮的翠绿色眸子因充满血丝而显得可怖。
“我能感觉到它。最开始它只是隔着窗子观察，可是每过一天都会更接近些。”
约瑟夫转身看向酒馆的窗外，行道上人来人往，但绝对无人在窥视他们。
“那现在它在哪儿？”约瑟夫顺着克洛伊的话问道。
“就在这儿。在我和你之间！”
克洛伊伸出手臂，用力在二人之间的空气里挥舞，好像那里有一只阴森森注视着她的眼魔，可约瑟夫只能看到一名濒临精神崩溃的斑猫人。
伊姆表示爱莫能助。他甚至都不知道克洛伊遭遇的折磨，究竟是魔法诅咒还是生理疾病。
“我能想到的解决办法，只有带着克洛伊前往诺环联盟里的大城市，譬如路西法或拜珥福市，向神殿里的牧师寻求帮助。”
斑猫人闻言，立刻蜷缩成一团，抗拒地大叫道：
“不要！我，我要是出去，就会被它们发现的！到时候就彻底完蛋了！”
“你现在不是已经被发现了么？”约瑟夫伸手扫过身前的空气，“那什么东西就在这里？”
斑猫人神经兮兮地点点头，竖起一根手指：
“是的，但是只有一个。可它们有好多。我能感觉得到，我能感觉到……”
“出门的时候，有许多目光在街头巷尾扫荡……它们在找我……不能被发现……”
克洛伊神神叨叨地离开吧台，回到酒馆角落的沙发上蜷成团逃入梦境，从快要让她窒息的不安中缓口气。
约瑟夫觑着眼看向伊姆，抬起手指，轻轻点了点脑袋。伊姆耸肩，他同样毫无头绪。
“好吧。反正需要我帮忙的话，你知道去哪儿找我。”约瑟夫告别，他现在要去和家人团聚。
送别约瑟夫后，伊姆继续坐在吧台后，一边竖着耳朵收集酒馆中人们吐露的轶事，一边阅读云巨人魔法手札。
一心二用对于一头巨龙不算难事。
这本魔法手札既是魔法物品，也是法术典籍。
云巨人擅长各种空气领域魔法，这本笔记便是一位云巨人法师的心得体悟。
伊姆正在研读上面的内容，继而掌握相关的魔法。
巨龙是天生施法者，施法的原理类似于【术士】职业者，但更为强大和方便。一些龙对魔法的执念强烈到足以称为“精神疾病”，并诞生了专门的名词“嗜法癖”。
患有嗜法癖的龙，往往是强大无比的法师。天生聪慧外加悠久的寿命，外加对魔法的热爱，想不强大也难。
伊姆对魔法没有那么强大的执念，但这并不妨碍他投入精力去研习魔法以强大自己。
上次和萨杜琳雯见面时，也谈到了“巢穴”。
他不可能永远呆在帕默希克的庇护下，步入青年阶段，即50岁后，就需要外出建立自己的巢穴。
在人类的印象中，巨龙强大且稀少，每一头都是一方霸主。
然而身为真龙，伊姆明白一件残酷的事实：
这个世界的面积，并不能满足所有巨龙的领土需求。
有相当一部分的龙没有巢穴和领地，只能以各种形态流浪。
譬如红龙西莉娅，她的领地被一头更强大的黑龙强占了，落得无家可归的地步，只能前来依附帕默希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