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天下英雄真是犹如过江之鲫
原野司侧过脸看向她。
黑崎织月也似笑非笑的看向他。
两人的视线交汇。
气氛瞬间变的僵硬,暧昧感瞬间消弥,连周遭的空气也仿佛黏稠起来。
然后下一刻。
一只手掌抬了起来。
是黑崎织月的手。
细长白皙的手掌看起来就像一件艺术品,而此刻便覆盖在了那深不可测的海沟之上,遮掩住了那抹故意泄露给他的雪白春光,同时拉开了距离。
没有想象中的喊叫,也没有顺势而为的辱骂,只有满眼戏谑的笑意。
黑崎织月抿着浅红唇瓣,眼睛眯成了月牙状,细长晶莹的睫毛微微上挑,安静的好像在等待他会怎么表演。
“考验?”
原野司将目光从她已经被遮掩的胸口处收回,顺着她的话问了一句。
“是啊。”
黑崎织月不可置否的笑着道。
原野司面色不改,看似好像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侧过脸端起已经不再冒热气的茶水抿了一口:“什么考验?”
“作为纱香的朋友,即便我自己没有分寸感,原野君也应该跟我保持适当的安全距离,尤其是在我们独处的时候,不对吗?”黑崎织月右胳膊撑在茶几上,葱白的手指摩挲着浅红唇瓣。
“黑崎小姐知道自己没分寸感?”
“反过来说我,想要狡辩吗?”
“没有,我有什么可狡辩的。”
原野司放下茶杯,脸色奇怪的问道:“我是男人,好色一点不正常吗?”
“正常吗?”黑崎织月美眸微眯。
“不正常吗?”原野司这次用更加大胆的目光重新扫视了一遍距离自己几十公分外的女人,尤其仔细打量了她裸露在黑色长裙外如同羊脂白玉的小巧足趾,观摩欣赏的同时认真反问了句:“还是说,黑崎小姐认为自己的身材和长相其实不够资格让我好色?”
“有意思。”黑崎织月沉默片刻。
“那黑崎小姐觉得什么有意思?”
“什么都没意思。”黑崎织月收敛笑容:“争执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我会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如实告诉纱香。”
“请便。”原野司面色如常。
黑崎织月没有动作,而是神情平静的和他对视,仿佛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沉默不语半响之后,忽然又绽放笑容道:“原来你不喜欢纱香啊。”
“我喜欢她。”
“在骗人吧。”黑崎织月眼底透露出烦躁:“如果你真的喜欢,刚才就不会盯着我的胸口看个不停,被戳穿后再狡辩,甚至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听到我要告诉她还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所以黑崎小姐现在找上门来就是为了测验我对于凉宫课长是否忠心?”
原野司沉吟片刻后问道。
“算是。”
“算是?”
听见这个词,原野司呢喃了句。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晒笑了声继续说道:“就是不知道凉宫课长在知道黑崎小姐擅作主张用这种方式来试探我的话,心里具体会有什么感觉。”
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原野司摩挲着下巴喃喃自语道:“或许会感谢?”
“你什么意思?”
黑崎织月心里升起一股不妙。
她眼底的烦躁逐渐褪去。
听着这莫名的话语,她本来因为被打乱节奏后心里产生的恼怒感打消了不少,同时此刻大脑也恢复了冷静。
然而此刻原野司却并不打算给她过多思考的时间,从上衣得口袋里顺势就掏出了手机,划开屏幕的同时出声道:“既然黑崎小姐要把今天的事告诉凉宫课长,那不如现在就告诉她。”
“你要打给纱香?”
黑崎织月见状愣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随即搭在大腿上的手指攥紧。
“是的。”
原野司低着头回应道。
“好啊。”
黑崎织月沉默下来,白净的俏脸上已经面无表情,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淡定自若,但依旧不认为他真的敢打。
可面前的男人似乎从刚一开始就总是出乎自己的意料,不按常理出牌。
她亲眼看着原野司将手机屏幕解锁后平放在茶几上,然后点开通讯录不断滑动,最终定格在了凉宫纱香的名字,没有任何犹豫的就打了过去。
免提也被原野司打开。
话筒中传来嘟嘟的盲音,每一次的回响都好像敲击在黑崎织月的心尖。
但她还是强行保持镇定。
在黑崎织月看来,如果原野司真的打了这个电话,甚至跟凉宫纱香说明了真实情况,那这招无疑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对任何人都不会有利好。
虽然只是短暂的相处,但她也感觉到了面前这个男人似乎有种格外的难缠,以及与表面不相符的深沉心思。
起码就目前这种打算鱼死网破的做法和态度,就足够让黑崎织月认定原野司不是个简单人物,也让她隐隐有些后悔,为了一只不清楚底细的鱼就贸然上门,还用了较为偏激的手段。
“喂…”
就在黑崎织月脑海中思绪纷乱的时候,响了许久的电话终于被接通。
“凉…”
原野司正打算回话时,眼帘中又出现了一只熟悉的纤细手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摁住了屏幕的挂断键。
他循着这只手的方向抬起头。
然后视线内就映入了黑崎织月那张与之前相比已经是面无表情的俏脸。
“黑崎小姐?”
“今天就当我没来过。”
黑崎织月盯着他的眼睛,缓缓收回了自己挂断他打给凉宫纱香电话的那只手,红唇轻启后一字一句的说道。
说罢她便忽然起身作势要走。
只是又被原野司一句话所拦下。
“这样就打算走了?”
黑崎织月顿住脚步,侧过身回望向盘膝坐在茶几旁边的他,片刻后出声问道:“原野君是要留我吃晚饭吗?”
“这倒没有,只不过经过刚才黑崎小姐的提醒,我倒是认清了一件事。”
“愿闻其详。”
黑崎织月盯着他的脸。
“凉宫课长的阅历的确不够丰富。”
原野司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凉宫纱香打来的电话,他瞥了一眼挂断后继续说道:“如果我没猜错,黑崎小姐从刚一进门就在观察我的家,而话里话外也在各种试探我的经济情况,也不知道是在真的为凉宫课长考量我,还是有其他的心思…”
“其他的什么心思?”黑崎织月挎着包包,光着双脚站在红木地板上。
原野司没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黑崎小姐的家境如何?”
“工薪家庭。”
黑崎织月依旧面无表情。
“那就不奇怪了。”
看着再次打来的电话,原野司直接选择静音:“虽然我对凉宫课长的了解不算太过深入,但通过其他同事也道听途说过课长的家境很优渥,一般来说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而不同家庭条件的朋友在一起也的确会有落差感,以及生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心思。”
黑崎织月沉默片刻,病态般娇白的脸上看不出情绪波动:“请列举。”
“比如因为嫉妒,想证明自己比朋友强,妄想喜欢朋友的人能够喜欢上自己,然后满足自己可怜的自尊心。”
“又比如快三十岁的年纪,还在挑选另一半,又因为条件不够一直都没有合适的对象,而家境优渥的朋友身边的待选人要比自己身边的优质,或许能通过这一层关系挑出一个好的?”
原野司的声音不是疑问句,反倒更像是在阐述书本上的答案,虽然每句话的声音很轻,可落在黑崎织月的耳中却像是剥开了她的内心照本宣科。
如果黑崎织月不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她甚至会认为原野司拥有读心术,但即便如此,她在听见这些话时瞳孔也不由自主的缩了下,觉得原野司是精通心理学或微表情之类的技能,否则不可能把自己猜的那么准。
到现在她才看出来,从自己一开始主动找过来,就绝对是一个错误。
面前这个年龄比自己要小不少的男人不是那种被三两句话就能弄的五迷三道的蠢货,更不可能是什么爱慕女上司整整两年才敢说出的纯情家伙。
对于这种人,黑崎织月心里泛出一股强烈的同类既视感,但也正因为这种既视感,让她越待下去越不自在。
黑崎织月微低着头,细长鸦黑的睫毛时而扑展,似乎代表了她并不平静的内心,然而在沉默了将近半分钟之后,她忽然抬起头,露出了那张病态般娇白的俏脸,没有想象中的恼怒与反驳,倒是轻启薄润的唇瓣苦笑道:
“原野君,我们从今天开始算只见过两面,你就把我想的这么龌龊吗?”
天下英雄真是犹如过江之鲫。
原野司在心里发出感叹。
就这份儿被扯掉最后一份遮羞布后的情绪控制力,以及快撕破脸却还在反攻,黑崎织月就已经堪称大师!
“当然没有,是黑崎小姐刚才让我列举的,我并没有说你,只是我一直相信人性的恶无底线,所以经常会多想一些。”原野司当然也不可能挑明。
“这样很伤脑筋的吧?”
“还好。”
“那请问还有其他事吗?”
“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原野司用手撑了下茶几,起身问道:“我请。”
黑崎织月明显没这个心情,但面子工作依旧做的无可匹敌,光着脚走到玄关处换鞋的同时道:“不必了,晚上可能有会诊,我还需要回去值班。”
“那我们留个联系方式?”
原野司看着地板被黑崎织月脚掌余温踩出的水汽印子肉眼可见的消散。
黑崎织月在原地顿了几秒钟。
似乎是在迟疑,但最终还是将手伸进了挎包里摸索片刻,掏出了一张纯白色的纸质名片放在玄关的鞋柜上。
“这是我的名片。”
“还这么礼貌,难道不累吗?”
原野司见状突然问了一句。
黑崎织月闻言侧过脸颊,已经恢复了初见时的翩然娇丽,轻笑了声后说道:“成年人的世界,可不是小孩子玩累了就能有人抱着休息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