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无间，又见无间
盖特威客大区拥有数量庞大的无产贫民，这一因素正是该区混乱不堪的源头。
但这也意味着，这里同时拥有着潜力巨大的劳动力资源。
近一百多年以来，德墨忒尔大陆各国陆续兴办起了许多新式蒸汽机工厂，以此取代传承了无数个世纪的手工作坊产业模式。
盎格兰尼亚作为率先发起革新的强国，自然走在了诸国前列。
但工业革命在提高产出效率的同时，也造成了严重的环境破坏。
为了避免恶臭与污染影响贵族们的心情，同时兼顾工业需要。
王都内的工厂便集中兴建在了偏远的盖特威客区。
……
清晨，盖特威客区某个偏僻角落。
一栋老旧的渔业加工厂房内，工人们正搬运着一筐筐鱼鲜进进出出。
腥臭在空气中四处飘荡，在驱散无关闲人的同时，也避免了外界过多的关注。
在厂房的屋顶上，一个“伟岸”的身影正静静站立着。
他的眼睛虽然看向地面上忙碌的工人们，但紧皱的眉头却说明，似乎有某些严峻的问题在困扰着他。。
此人穿着件随处可见的轻便常服，头上扣了一顶黑色礼帽。
鼻梁上的玳瑁眼镜，和夹在腋下的一份《三岛真相》，让他看上去就像一位普通的房产经纪。
他大概是等得太久了，终于忍不住从衣兜里掏出一包廉价香烟。
然而就在他恰好划燃火柴的那一刻。
身后终于响起了一道他期待已久的声音。
“不是我说啊…为什么又要约我见面？都和你说过好多次了，这样频繁碰头非常容易暴露的……长官大人！”
那个“雄壮”的身影应声转过头来，赫然正是第六分局长官，埃迪·纳尔逊先生。
而率先开口说话的那人，正是他执行绝密卧底任务的下属，一等治安官肖恩。
闻言，纳尔逊双手插进衣兜，斜靠在屋顶栏杆上，沉声说道：“也不是我非要冒着风险见你，可是你看看自己最近都干了些什么？”
肖恩有些情绪激动的双手一摊：“干了些什么？不就是之前和一些地皮干仗的时候，通知你调开那些“黑盔”咯，可我这也是为了完成任务……”
本来还一脸平和的局长大人闻言突然冒火，态度强硬地打断了肖恩的辩解。
“听听…快听听，你居然也用那些黑话称呼自己的同僚！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再说干仗，那都是多久前的事了？你当我还会和你扯这个！”
“自从你加入黑手帮以来，居然还拼出了一些名头……”
“那些年轻人都仰慕你出手果决又讲义气的行事风格，纷纷支持你你上位。”
“你现在已经是黑手帮头目之一了，大佬！”
说到这里，纳尔逊停下来休整片刻，待到心情平复之后，才用平和的语气继续说了下去。
“肖恩，我真的撑不下去了，你不是骚扰街面治安官，就是打其他帮派……”
“我要把这些事情都按下来很难的啊…撑？要不换你坐我位置试试，怎么撑……”
“大佬你教教我啊！”
肖恩被一通数落，也觉得自己是做得有些过了。
在扭捏片刻之后，他还是走到了纳尔逊身边，用肩膀碰了碰对方，然后给长官大人点燃了还夹在他手指缝里的卷烟。
局长大人吐出一口清烟，仿佛做出某种艰难决定一般，语气也变得坚决起来。
“肖恩，我想过了，你还是回来吧，任务不任务的不重要了，再这样继续下去，我怕你会出事。”
肖恩闻言翻身趴在栏杆上，他知道对方这是为他着想，但在思索片刻后，还是拒绝了对方。
“现在还不能回来，我想完成这次任务，这样…才能把藏在背后的人揪出来，替王国灭了这些害虫。”
纳尔逊明白肖恩的心情，但他仍旧想劝一劝。
“当初派你出来，你在分局里的档案被删除，只有我和华生阁下知道你的身份，为的就是你的安全……”
“当时我们就商量好了，三周，不管成不成就三周，你就归队，可是你看看现在，这是多久了？”
“说好的三周，三周之后又三周，三周之后又三周，这都快两个月了啊！”
“其实我也不想当两面人。”闻言，肖恩露出一脸苦笑，“可是任务为重，对不起了大人，我想做个好治安官…不过我答应你，这次过后就转文职……”
“呸！”纳尔逊吐了口唾沫，再次打断肖恩，“少来…听你说过九百多次了，转文职，哼哼……”
长官大人虽然嘴上说着硬话，但眼神终究柔和了许多。
他用手肘碰了碰肖恩，始终揣在衣兜里的手也顺势抽了出来，递给肖恩一个盒子。
“这是什么？”
“礼物，上周你过生日，没机会给你……”
“居然来这套！是什么玩意儿啊？”
“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咯……”
肖恩自然地接过盒子，与此同时，两人在相视一眼后，随即一起低声笑了起来。
“啪啪啪……”
就在此时，随着一阵掌声的突兀响起。
又一道人影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却是许久未见的华生阁下。
“精彩，精彩，两位演得实在是精彩啊！”
纳尔逊和肖恩收敛笑容，同时站直身躯：“感谢阁下夸赞。”
华生走到两人面前，脸上还挂着意犹未尽的神色
“刚才两位配合默契的本色演出，将卧底工作的艰辛和不易表现得淋漓尽致，这对总署的相关研究提供了难得的一手材料……”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眼神特意在肖恩和纳尔逊脸上来回扫视。
“我决定…在提交给总署的那篇《关于执行卧底任务相关心理活动研究》的论文中，也附上两位的名字！”
纳尔逊闻言还稍有矜持，只是暗中得意地挺了下肚腩。
而肖恩则是眼放光芒，连声道谢：“这……这实在是太感谢大人了，让属下不知说什么才好……”
华生面带微笑，摆手阻止了肖恩的感谢，然后轻抚八字胡，低头轻吟。
“但如果…要论二位刚才在模拟演习中的表现……”
肖恩闻言立马再次站直身体，下巴微抬，一副接受检阅的模样。
纳尔逊脸上神情虽然没有变化，但一双眼睛却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思索片刻之后，华生突然抬起头，双眼射出坚定的光芒。
“演技更加逼真，可称最佳主角的应当是……”
华生猛然抬手指向肖恩，一张圆脸尽显严肃神情。
见状，少年治安官激动得脚趾头扣地，心中止不住地雀跃。
就在肖恩几要振臂高呼之际，却见代表奖项的手臂突然横移，指向了分局长官大人
“肖恩…的秘密联络员，纳尔逊先生！”
闻言，长官大人手抚肚腩，露出含蓄笑容，向着慧眼识人的华生阁下微微鞠躬致意。
肖恩则是耸拉着肩膀，目光黯然下垂，机械地小声鼓掌。
伴着少年稀稀落落的掌声，品味相同的两位大人一并转身离去。
一边走还一边探讨着演技，完全不理被他们抛在脑后的肖恩。
“纳尔逊先生刚才的表现的确感情真挚，没有半点浮夸……”
“哪里，哪里，全靠阁下之前对我这身打扮提出的建议，让人物形象更加符合……”
肖恩在后面听得牙根发痒，实在忍不住出声打断他们。
“那些家伙到底还走不走私啊？怎么没有一点动静呢……”
对于他这种没话找话的行为，纳尔逊头都不回。
“快了，我们已经找借口加强了其它码头的管理，将他们的可选范围尽量减到最小了……”
“那倒是给个准信啊！”肖恩看着越走越远的两人，踮起脚，扯直脖子，不甘心地继续发声，“我快熬不下去了啊，你们就不怕我动摇吗……”
“快了，泰晤河快涨水了，他们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这次回话的是华生阁下。
“哦…”
许是听出了肖恩语气里的失落，还是他的直属上级纳尔逊心有不忍，见状好心地补了一句。
“肖恩，你的卧底日志有段时间没填了啊！尽快找时间补上啊……”
“我…特么……”
肖恩彻底没了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