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当年之事
有人可能会问,房俊如此轻易就把自己的目的全都说了,难道就不怕走漏消息?
事实上,房俊还真不怕,因为这是阳谋,不管对方是谁,想玩就必须按照他的意思玩,有李世民这个大唐最大的包租公坐镇,房俊不相信有谁敢掀桌子。
李世民用了很长时间才把房俊所说的一切消化完毕,无奈的挥挥手:“既然你已经有了打算,那就按你的意思办,朕有些乏了,众卿告退吧。”
“诺,臣等告退。”房俊这次没敢再闹妖蛾子,学着老爹的样子,站在众大佬身后躬身行礼,天青色的长衫混在一片紫红官袍中格外扎眼。
宫外,因为已经过了当值的时间,各府都派了马车过来,房俊跟在老头子身后臊眉耷眼上了自家马车,屁股后面还挂着七、八个大脚印。
没招,年轻没人权啊,这帮老货在皇帝面前还能装出虚怀若谷的模样,待李世民离开之后立刻撕下伪装,追着房俊好一顿踹,就连老房同志都跟着踹了一脚。
就很郁闷。
坐上马车,房俊故意板着脸表达自己的不满,结果又被老房抽了一记:“小小年纪被踹几脚打什么紧,那是拿你当子侄辈对待,若是对你客客气气,麻烦就大了。”
房俊撇撇嘴,黑着脸咕哝道:“合着我就活该被踹,爹你到底是哪边的?”
“爹哪边都不是。”房玄龄瞪了儿子一眼,随后沉声说道:“今天的事情处处透着怪异,先是有人收购你发出来的蜂窝煤票据,然后有人去各家收购股权,此事可大可小,若是有人想要趁机浑水摸鱼,很可能从你这边下手。”
“浑水摸鱼?谁啊?”说到正事,房俊也顾不上赌气了,诧异问道。
房玄龄冷笑一声,若有所指的说道:“你以为大唐现在真的就天下太平了?”
响鼓不用重锤,房玄龄如此一说,房俊立刻明白了。
大唐建国之初就从来没有安稳过,武德时期的连年争战,贞观初期的各地叛乱,以及表面安定下的风波诡谲。
自己终究还是小看了这天下,以为只要不入官场,就能独善其身,没想到最后还是卷了进去。
只是,暗中算计的人到底是谁呢?如此算计的背后目的又是什么?
是夜,房俊再次失眠了,瞪着一对血红的眼珠子看着屋顶,努力回忆着大唐贞观年间发生的几件大事,却始终没有丝毫头绪。
长安城某坊市一处三进院落的廊檐下站着两道身影,其中一人脸被树影遮住,看不清容貌,只能看到几缕长须垂在胸前,另一人身披甲胄,颌下无须,看着大概三十岁左右。
幽幽夜风吹过,隐隐传来其中一人的声音:“这次的事情谢谢将军了,若不是将军告知此事,老夫险些被那奸猾的小子骗了。”
“常某虽不是什么信人,却也知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王家主,想想怎么善后吧,石炭生产里面可是有陛下一半的份额,被你搞垮了,会有什么后果你应该能猜得到。”
自称姓常的披甲将军语气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不过这跟常某没什么关系,某只是卖了你一条消息而已。”
“自是与将军没什么关系。”王家主自廊檐下伸出手,有人从后面递了个袋子递到他手中,随后又被他转手递给常姓将军:“这是之前答应将军的二百两黄金,将军清点一下。”
“不必,常某信得过家主。”常姓将军接过袋子揣入怀中,对着王家主拱拱手:“某还要去当值,告辞。”
“将军慢走。”王家主微微欠身还礼,目送常姓将军转身离去。
一场不为人知的交易就在黑暗中达成,除了空中皎皎明月,几乎无人知道在这个安静的夜里曾有过这样的一番对话。
“祖父,姓常的靠得住么?”王家主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年轻人,年轻人手里拿着一件狐裘,来到王家主身边小心的给他披上。
王家主回头看了年轻人一眼,微不可查的摇摇头:“常何爱财如命,只要我们不说,他绝不会主动将事情说出去。”
年轻人想了想,又低声问道:“可我们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呢?李唐皇帝凶残成性,杀兄弑弟,我们……又何必去招惹他。”
“你不懂。”王家主轻叹一声,沉默良久方才再度开口:“王家被逼到绝路上了啊,一旦房家那小子的石炭生意在长安站稳脚跟,下一步太极宫那位就会安排他北上并州,到那时并州到底还是不是属于王家,可就难说了。”
年轻人道:“怎么可能呢,他做他的生意,跟我们并不冲突吧?”
“你还是太年轻了,不晓得其中厉害,想当年……”王家主再次顿住,眼中露出几分幽深缅怀之色:“你只知当年玄武门时太极宫那位杀兄弑弟,却不知这一切的背后都是……算了,老夫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只需知道,我们与李唐皇室有大仇就是了。”
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是不能宣之于口的,就像当年玄武门之变,世人都说李世民杀兄弑弟囚父,却不知这背后有着怎样的博弈。
王家主作为事情的亲历者,他很清楚,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兄弟之所以会反目,其根本原因在于山东士族与关陇集团的冲突。
山东士族或者说五姓七望不想看到即将到手的利益被关陇集团所掌控,推着李建成不断给李世民施加压力,希望能够借此打压关陇集团,为此甚至不惜暗下杀手。
当然,你可以说这种事情没有是非对错。
可谁让现在坐上皇位的是李世民呢。
成王败寇。
于是,失去了代言人的山东士族便成了李世民的眼中钉肉中刺,即便是碍于形势不得不虚与委蛇,暗中亦是小动作不断。
这些博弈都是不能拿到台面上说的东西,谁说谁死,所以王家主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脚叔略显沉重的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