赊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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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念想

扎营的位置闫青自己很满意,四周没有显眼的参照物,沿途也绝不没有留下任何标记,以至于方才他自己都在林子里瞎转悠了好一阵才终于重新找到回来的路。

回到营地先检查帐篷和背包,一切都跟离开时一模一样,丝毫没有被动过的痕迹,武器工具医药包按照习惯码放得整整齐齐。

闫青心下稍安,扯出一卷保鲜膜将怀里血肉模糊的头颅裹起,一连缠绕了近十层,直到表面显现出错乱的纹理,已经很难辨识出这个圆滚滚的事物原本是什么,将裹好的头和用剩下的保鲜膜一起收进包里。

返回营地的路上闫青有意查探了一番女孩儿留下的踪迹,林中蛇虫走兽横行,雨后更不容易留下什么有用的信息,她就像凭空出现,又突兀地消失。

总不会是传送吧,这些年来科技水平持续开历史倒车,闫青绝不相信这种可能。

裤兜里之所以还揣着早已变成板砖手机,更多是一种心灵寄托,万一哪天梦醒,接到来自亲朋的电话……呵呵,电路老化后它已经彻底报废。

至于魔法,使用魔法的东西大概率没有系统化学习过物理知识,哪怕真的出现闫青也有理由质疑它的专业性。

仙法道术吗,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会相信任何牛鬼蛇神的存在……吧。

想到羊身怪物那像是被生生扒去了兽皮的下半身,那暴露在空气中的脂肪和肌肉,以及金发男孩儿腰身与羊脖子拼接处的狰狞缝合线,硬抗百发7.62毫米全金属被甲弹而不死的钢筋铁骨,几只蟹腿不自觉挠了挠头,北迁军面对的联盟活死人军团不就是现实版的牛鬼蛇神吗。

北塬战前一直处于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常在各类影视作品中能够看到仙法道术、未来科技、炼金术、魔法等等,能够凭空造物的超凡者比比皆是,但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会相信超能力的存在……吧。

嗯,除非亲眼见过。

闫青把玩着对战羊身怪物时女孩儿抛来的短刀,当时形势严峻没来得及细瞧,回营地途中精神紧绷时刻提防或许会寻着枪声找来的活死人军团。

掂一下重量,很轻,应该说对于闫青实在太轻了,是那种娇弱的小姑娘也能轻松使用的重量。

短刀总长度约有一尺,造型素雅古朴颇具备韵味,黑色刀身表面覆盖着与影视作品中炼金矩阵类似的繁复花纹,轻轻弯折的时候,金色图案发出亮光,像是一层网状结界将一堆散碎零件拼和成的短刃牢牢固定。

平衡感极佳,足够锋利,刀身强度和韧性也都不错,反手握持打一套军体拳,一招一式虎虎生风,感觉自己头上冒出了获得新装备攻击力加五的提示,闫青呵呵一笑。

女孩儿没有告诉闫青自己的名字,没想通她究竟是仙人的道童还是跌落凡尘的仙子。

86版西游记里下界作乱的童子被神仙抓回去后会继续乖乖打工,西方神话里天使偶尔降临人间也从不被允许与普通人有过多交际,她应该是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世界,只是落下了一件属于那个世界的东西。

闫青觉得或许是长时间与改造人交战的缘故,切身感受到怪物的存在,并与之搏命,所以就连神话故事都当了真,心里涌现出强烈的错乱感,短刀在手心紧了紧。

把用保鲜膜包好的怪物头颅挂在背包后面,脱下身上单薄的内衬撕成布片,擦拭过短刀后将之横挂在战术腰带后腰。

拔刀,突刺,收刀,很顺手。

简单几下动作后竟让腹中传来一阵绞痛,闫青与羊身怪物的博弈没有受伤,这应该是常年饮食不规律造成的胃痛。前些日子困在雨里啃压缩饼干喝生水,今天给自己精心准备了大餐却还没来得及享用,自林中传来枪响后闫青的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状态,以至于回来后一时间没想起进食。

扫视四周,空地上那件盖住无烟灶的外套晕染了一大片油斑,闫青暗道不妙,掀起来一看果然汤汤水水打翻了一地,几块牛肉躺在泥地里,原本鲜美浓郁的汤汁已经被衣服和地面的泥土吸净,牛肉表面失去了光泽,显现出灰败的颜色。再瞧那白水野菜汤,锅子歪倒在灶口,还剩下一角清水,土坑里的柴火已被浇灭,几片菜叶干巴巴卧在锅底。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深深叹了口气,捡起一块牛肉拍去表面浮泥放进嘴里,泥腥味较之牛肉的味道更加浓郁,闫青也不嫌弃,吧嗒吧嗒嚼着,被残留的沙石硌到牙齿,索性不再咀嚼直接咽下。

无烟灶淹了水,电浆溶液全部用尽,码放在一旁的新柴还没烘干,把每一块肉都小心捡起,找来前些天接的雨水洗净,将就着先前煮好的野菜叶裹住送进口中。

冰冰凉凉的食物下肚,腹痛更甚,但好歹是吃饱了,蛋白质摄入后整个人精神气好了起来。

那个没带武器的羊身怪物绝不可能失控后独自翻越群山跑入北塬境内,保守估计至少已经有一个中队摸进这片山区,司令部召回外出人员或许就是为了应对此事,MA37突击步枪的枪声极有辨识度,交战处那具被剜去头颅的尸身现在说不定已经被活死人军团找到,这处小营地被翻出来不过是早晚的事,幸好附近没有友军,不然定会糟了无妄之灾。

天黑还有一段时间,闫青此行的目的是为拔除身上的非人之物,倒也不急那么一时片刻。收拾武器、炊具、帐篷,绑上被褥,从背包夹层里找出紧急医药包。

戴上橡胶手套,取出一枚轻薄的刀片安装在手术刀刀架上,用酒精棉球细致消毒,手指隔着一层橡胶摸到右侧头上一条蟹腿根部,那手指粗的东西竟也遵循着主人的意志扶着头皮将自己稳住,闫青心里毛毛的。

下刀快准狠,刀刃顺着蟹腿根部狠狠扎入其与头骨的连接处。

蟹腿触觉极为敏锐,此刻一刀扎进其根部,如十指连心一般剧烈疼痛到来的同时,两根捻住手术刀瞬间将其折断,锋利的刀头碎片弹飞,一根狠狠扎穿闫青握住刀架的右手,其余三根非人之物疯狂颤栗。

手术刀切出的伤口与被蟹腿扎穿的手掌血涌如泉,闫青强忍着剧痛松开手术刀握柄,将蟹腿从掌心拔出。抽出黑色短刀放在掌心,半瓶酒精粗暴地洒在刀身与手掌上,再从旁抓过一条绑带简单包扎手掌。

左手擒住那根蟹腿,触觉上就像自己握住自己的手指,黑色短刀尖端刺入,满头蟹腿扑簌颤栗,仿佛闫青此刻行径是对身体的背叛。

撕扯蟹腿的同时右手控制短刀撬动,左侧的三根蟹腿狂舞,右侧的其余两根蟹腿狂躁地对短刀和握刀的右手展开反击,往外推,推不过结实的臂膀,弯折,折不断坚韧的刀身。

寒风呼啸着刮过,鲜血泼洒在闫青赤裸的胸膛,如雪中寒梅。

左手紧握着蟹腿扭转、撕扯,能感到颅骨与之结合的位置开始松动,仿佛相伴半生的肢体与己身分离,精神饱受煎熬。

非人之物松脱,咬紧牙关再发力,手臂上青筋暴起,连带着部分头皮头发扯出,被闫青丢在地上。

创口处留下一个血洞,腥臊的红色粘稠从中流出,右手握不住刀,任由其跌落插在泥地里,闫青瘫坐在地,仿佛失去了所有力。

剩余的五根蟹腿癫狂地乱舞,挠得头皮血肉模糊,大把的头发搅做一团,血污遮住半脸,显得颇为凄凉。

用残存的意志控制着不痛呼出声,联盟狗极有可能正在这片山区里,决不能将他们引来。一不做二不休,为了不被发现异样隔离研究,为了能够与父母亲朋重逢,必须把非人之物清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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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头举着手机,从黑色屏幕的反光里观察蟹腿位置留下的血洞,地上散乱摆放着六根手指粗的蟹腿,蟹腿根部那些盘根错节的红白之物闫青总觉得是脑子里的一部分。

被刚才莫名的想法吓到,闫青稍微回过神来,头两侧血洞的位置已经夸张地肿起,一个个空洞用酒精棉球细致擦拭消毒,再从医药包里取出针线缝合。手机屏幕作为镜子而言并不称职,再加上天色昏暗的缘故,闫青更多只能凭借触觉摸到位置,横竖交叉多缝几道以闭合创口。

幸好,提早准备好了止血药物,抹在伤口处,最后牢牢裹上纱布绷带,六个血洞很快染红了纱布绷带,伤口疼得麻木,头发和身体表面的血污凝成硬块,吸饱荤腥的土地冒着热气,正常人流这么多血早就死了吧,思绪散乱的闫青却突然担心起今后发量能否正常。

每次剔除掉蟹腿恢复人样后,闫青总会产生一种回家的冲动,离开欧亚大陆北侧,回到故地巴蜀,家里客厅电视上新闻频道主持人的声音、父母一起在厨房做饭的声音、到门口来迎接自己的小黑猫夹着嗓子叫的声音。

小黑猫叫什么名字来着,闫青皱眉回想,应该是疼昏了头吧,那个熟悉的名字就在嘴边,怎么也吐不出口。

算了,万物生灭自有缘法这话是闫青从别处听来的,他觉得没什么道理,但用得着的时候把这话捡起来耍一耍没什么不妥,既然想不起来索性就不再去想。

那么长时间过去,血腥味早就飘进了林子里,如果潜入附近的活死人军团队伍里有嗅觉灵敏的改造人,那这个临时营地应该已经被发现了。

把蟹腿整齐码放好,用保鲜膜缠起来,医药包和蟹腿们一起塞进背包夹层,取出一件新内衬套好,再披上满是油污的外套,帐篷和被褥已经收好,与背包固定在一起。

黑色短刀收回后腰,闫青端着枪背着包,大致确定司令部驻地的方向。

天光将尽,出发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