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术与法
陆沧失去一半气血，体力大不如前，原本半天的路程直到傍晚才到村口。此时正是忙碌的时候，村人都在田地中忙碌，陆沧身份敏感，不好与太多人照面，他独自在村外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借着夕阳的余晖，修行大日煌煌决。
傍晚时分虽然太阳真火不再酷烈，但一天积累下来的阳气仍旧滚烫，不一会儿，陆沧便感觉周身被一层细密的汗珠覆盖，蚁噬般的疼痛使他不由得咬紧牙关，双手结印，引导太阳真火在体内流转，强化气血。
水颜提前进了村，她背后背着大大的行囊，腰间挂着鼓鼓囊囊的钱包，顺着大路向村里行去。她的身影很快就引起了这些左邻右舍的注意，看着她身上的装扮，议论纷纷。
一个肤色紫黑的村妇远远的喊道：“小妮儿啊，回来了？”
水颜一改往日的冷漠，高声回应道：“回来了！我去镇上领我爹的抚恤金去了！”
听闻此话，田间劳作的诸多村名纷纷抬头，浑然忘却了他们曾经侵吞水颜父亲留下的田地与房屋的事，笑容满面的凑了上来。
水颜解开背后的包裹，取出绫罗绸缎，漂亮的花纹、细腻的手感瞬间吸引了这些妇人的目光，一位刻薄相的妇人摩挲着绸缎，两眼放光，语气尖酸，她说道：“哎呀呀，这料子真是好，真好！妮儿，给婶子点儿呗，你的体格子小，这么多也用不完是不是？”
水颜笑眯眯的说道：“三婶儿，我的体格小，你的体格子大，给了你也不够用啊是不是，这还有这么多婶婶伯伯呢！”
尖酸妇人顿时怒道：“好你个小妮儿，婶子好言好语跟你商量，你拐着弯骂我胖！”
“我可没这么说！”水颜当即打断了她的话，“婶子这些年种了这么多的地，应该瘦了些吧！”
一听这话，尖酸妇人焉了下来，毕竟名义上她种的地是水颜的，她嘴里骂骂咧咧的离开了，口中说道：“你个小妮子，这么大了一点都不懂礼貌，有老子生没……”
三婶被水颜不阴不阳的刺了两句，剩下的人也意识到如今的水颜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任他们欺负的小女孩儿了，不舍的放下手中的绸缎，或是虚情，或是假意的邀请水颜到家里坐坐，水颜礼貌回应，收拾好散落的绸缎，只是她的动作似乎大了些，腰间挂着的钱袋子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传出去老远。
淡云撩乱，山月昏蒙。满天霜色生寒，四面风声透体。孤鸟去时苍渚阔，落霞明处远山低。疏林千树吼，空岭独猿啼。长途不见行人迹，万里归舟入夜时。
陆沧从入定中醒来，月亮已经高高的挂在天上。树林中稀疏的枝丫投下斑驳的黑影，远处山林中隐约传来猿啼兽吼，陆沧踏着皎洁的月光，沿着山路往回走去。
这里有千里沃野，村庄繁盛，人口众多，大多都聚集在河岸边上，逐水而居。此时村中万籁俱寂，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只是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除了一些富贵之家照常灯火通明以外，普通人家虽然没有灯火，但仍然有窃窃私语传进陆沧耳朵。
村民是质朴的，但在金钱面前，质朴还要往后排。今天水颜展露出来的财富勾动了太多人的心弦，由不得他们不动心。十年前翼青入侵时，这里是最前线，有太多人踏上征途，再也没有回来，如今斯人已逝，抚恤金是亡者与人间为数不多的联系。
水颜住的茅屋远在山脚下，水常东战死的消息传来之后，她的叔叔伯伯还有村中的一众族老便瓜分了水常东的遗产，只给她留下了山脚下的几片荒地和两间茅屋。
脑海中虽然思绪翻飞，但他脚下却没有丝毫停顿，他如幽灵一般快速掠过小路，只留下一串残影。
水颜已经等待了许久了，她站在茅屋前，焦急的望着夜色笼罩的小路。身后院子里是躺在摇椅上的悠闲的姥姥。
忽然，一个人影闯进视野，一缕喜色涌上眉梢。
“怎么这么晚？”
陆沧“嘭”的一声将背上的白犀丢在地上，先给摇椅上的姥姥打了个招呼，随后说道：“修行久了些，忘记了时间，一睁眼就到现在了。”
水颜端上来一碗粥，递给陆沧，说道：“陆哥哥，饿坏了吧，快吃点粥吧！”
原本有些气喘的陆沧瞬间好多了，他摆了摆手，说道：“怎么会，我不累。这点白粥恐怕不够，还是先把白犀煮了吧！”他如今的肉身需要大量能量的摄入，这小小一碗白粥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水颜催促道：“那你先吃点粥垫垫肚子嘛~”
陆沧无奈，只好端起粥一饮而尽。说来也怪，这小小一碗白粥下肚，他原本饥饿的肚子竟然不饿了，身体内感觉充满了力量。
他并没有将这点变化放在心上，继续专心处理白犀。
白犀肉身太大，普通的锅根本炖不下，只能切成小块分批炖煮。幸好临走前老徐送了陆沧一把横刀，虽然是普通兵刃，但用来切割白犀倒是足够了。
陆沧手起刀落，在他恐怖的力量下，庞大的白犀很快就被分割成块。他处理白犀的时候，水颜已经烧开了热水，陆沧先将白犀的心肝等内脏洗干净之后扔到锅里炖煮，剩下的部分只能先腌起来，免得腐败了。
在他们忙碌的时候，姥姥躺在摇椅上，笑眯眯的看着忙碌的两个人，眼神中尽是慈爱。她的目光在陆沧眉心的血包上停留许久，轻轻叹了口气。
第二天一大早，水颜还在梦乡时，陆沧就已经起床，白犀肉在加入特殊的调料之后，经过一晚上的炖煮，已经完全炖烂，肉香充斥着整个小院。
陆沧捞起心脏，大快朵颐起来。心脏是血肉精华最为浓郁的地方，吃完白犀心脏，只觉得全身暖洋洋的，原本失去一半气血导致的虚弱感荡然无存，他急忙以龙虎十八炼之法吸纳这些血肉精粹，化为己用。
东边泛起鱼肚白，陆沧已经将白犀心脏的血肉精粹完全炼化，失去的气血已经在慢慢回归，不过仍然有一部分气血流入眉心血包，完全无法阻止。
好在损失的气血并不多，既然无法阻止，他只好暂时放到一边，来到平常修行的山巅，一轮红日已经跃出大地，太阳真火携带者破除一切污秽的力量降临世间。
之前他身体本源亏损，强行修炼大日诀之后留下暗伤，经过陶正道的指点和这段时间的修行，亏损的本源已经补回了一部分，如今再吸纳太阳真火已经没有问题了。
作为破除黑暗，斩灭污秽的太阳真火，它自然拥有无与伦比的破坏力，但作为象征光明，孕育万物的力量，它又暗藏着生生不息的玄机。它们是一体两面的关系，是太阳真火的两种表现，这两种力量相克相生，完美融为一体。
大日诀的玄妙之处在于它利用太阳之力毁灭狂暴的一面锻炼肉身，又以其繁育生长的一面滋养肉身。陆沧小心翼翼的引导着太阳真火，周身热气腾腾，可以看到绷紧的肌肉宛如游龙，滂湃的力量渐渐充斥肉身。
经过陶正道的教导之后，陆沧对大日诀的领悟已经提升许多，修行速度大大提高，虽然陶正道再三警告，人体太过羸弱，要平衡太阳真火的两面力量太危险，稍不注意就是引火自焚，但他仍然决定继续修行。
每当他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浮现出陆家那刀光血影的情景，多少个午夜辗转反侧，彻夜难免……
转眼间日上三竿，太阳之力逐渐燥热，陆沧终止了太阳真火的吸纳，缓慢调息，搬运气血修补体内暗伤。
太阳真火太过霸道，尽管陆沧极力控制，但体内仍然留下了不易察觉的暗伤，这些伤既不致命，且无明显的副作用，只是稍稍阻碍气血运行而已，但长久下去，却会酿成大害。
这些伤是太阳真火在体内游走时留下的灼烧，其中残留着太阳之力，并不会轻易愈合，只能以气血慢慢消磨，虽然用时长久，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气血之中会蕴含有至刚至阳的太阳之力，威力更盛。
当陆沧回到茅屋时，却看见门前放着几把锄头，屋里传来热闹的说话声。他当即钻进树林，远远避开。水颜已经制定好了计划，这其中并不需要陆沧出面，何况他也不能见太多人。
树林中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动静，既没有鸟鸣，也没有虫叫，万籁俱寂。
“有人!”陆沧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他如今的五感已经非同一般，能够察觉到蚊虫扇动翅膀的声音，因此，尽管暗中的人行动已经非常谨慎了，但还是被陆沧发现了端倪。
忽然，刀光四起，杀气逼人！
陆沧前后各有一道人影跃起，手持长刀，挥出两道刀气，朝着陆沧掠来，带起一阵狂风，转眼之间就已经欺进丈许。
陆沧连退两步，避开刀气，随后一个转身，朝着背后的人扑了过去。
此人脸颊消瘦，面色苍白，眉眼斜斜上翘，乍一看好似蛇头一般，陆沧临近之后，只觉得一股阴寒气息扑面而来，好似身处四九天气。
蛇头男眼中亮起寒光，手中长刀挥起，直取陆沧面门。陆沧身形晃动，躲开刀锋，右手探出，打向蛇头男肋下。
蛇头男刀势一变，谢向上撩起，朝着陆沧胸腹划了过来！他这一变招，身体倾斜，下盘不稳，陆沧收回探路的右手，抬腿就朝下盘扫去！
蛇头男立足不稳，摔倒在地，陆沧顺势抢过长刀，正要下劈，却听见背后一阵历风袭来，情急之下，陆沧脚下一滑，避过刀锋，反身就是一刀横劈！
背后偷袭的人完全没有料到陆沧反应这么快，他一刀劈空，力气已尽，脚步又不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刀劈到身上。
陆沧一刀劈中，只感觉劈到了坚硬的石头上，虽然人已经被他劈飞出去，但传过来的反震却让他手腕发麻。
他无暇思考这些，原本被他打倒的蛇头男已经爬了起来，再次挥刀攻来，刀光如练，狠辣无情。陆沧挥刀与他战到一起，不过两三个回合，陆沧卖了一个破绽，一刀将其劈飞出去。
长刀砍在蛇头男的身上，“刺啦”一声，长刀划开衣服，露出下面遍布着漆黑鳞甲的皮肤，一层一层好似蛇鳞一般。长刀砍在鳞甲上，划出一道白痕，花火四溅，好似砍中了铜铁，但好在陆沧力气够大，硬生生将蛇头男劈飞出去。
蛇头男重重摔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
陆沧看了一眼手中长刀，上面两个硕大的豁口，刀身遍布裂纹，已经不能再用了。他方才两刀都是全力出手，他的力量何其之大，这刀又是普通的刀，自然承受不住。随手扔到地上，长刀碎成渣渣。
经过短暂的交手，他已经摸清了这两个人的路数，他们身上虽然长着坚硬的鳞甲，但他们本身的实力却不过如此，力量也差了一大截，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两人汇合到一起，陆沧这才发现这两人都长得差不多，下巴尖锐，脸庞狭长，好似蛇头一般，此刻正眼神冰冷的盯着陆沧，好似在看猎物。
“两位是什么人，”陆沧问道，“为什么在这里？”
两个蛇头男不言不语，一左一右逼了过来，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
“既然不说，那我就只好自己动手了！”陆沧挽起袖子，鼓荡起周身气血，跨步迎了上去。两个蛇头男气势汹汹的冲了上来，其中一个抬起胳膊，打向陆沧面门，另一个则是腰身下弓，攻向陆沧下盘。
陆沧怡然不惧，抬脚踢飞攻向下盘的蛇头男，咕噜噜的滚出去老远，同时一把抓住打过来的胳膊，单手用力，只听“咔吧”一声，蛇头男骨头被陆沧生生捏碎，但让他惊讶的是，这蛇头男像是没有疼痛似的，表情竟然没有丝毫变化。
正当陆沧准备将此人甩飞出去的时候，布满了鳞片的胳膊忽然变软，好似蟒蛇一般缠上了他的手臂。同时蛇头人身躯变软，紧紧的缠住了陆沧，力道大的出奇，同时层层叠叠的鳞片张开，犹如利刃般紧紧扣住，陆沧感到一阵剧痛。
忽然，被他踢飞的另一个蛇头男又爬了起来，瞪着赤红的双目扑了过来，丝毫不给陆沧摆脱的机会！
“唰！”一道寒光闪过，陆沧勉强仰头避开致命一击，但蛇头男的利爪仍在他胸口划开几道血痕。身上的蛇头男缠的越来越紧，阴寒的气息深入骨髓，四肢渐渐有些麻木，陆沧心中一凛，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心中运转大日诀心法，体内潜藏的太阳真火瞬间被激活，他周身开始散发出灼热的气息，伴随着炽热的气血涌动，缠绕在身上的蛇头男很快就受不了，陆沧趁机用力一挣，顿时鲜血四溅，蛇头男就被撕成数段，抛飞出去。
蛇头男身躯断成数截，却依然生机勃勃，并未就此死去，每一截都在地上扭曲挣扎，只是他始终紧闭的嘴巴终于张开，发出痛苦的嘶鸣。
这声音完全不像是人的声音，反而像是毒蛇吐信，不止如此，他口中的舌头也长长的伸了出来，分成两股，陆沧看着这一幕，有些头皮发麻，他喃喃自语道：“这真的还是人吗？”
淅淅索索的声音引起了陆沧的注意，他转头一看，却原来是另一个蛇头男，正蠕动着布满鳞片的身躯，飞快的钻进草丛。
陆沧凶残的动作终于唤醒了蛇头男意识深处的恐惧与求生本能，他头也不回的钻进草丛，动作飞快。陆沧拔腿欲追，但他刚追了两步，那蛇头男忽然转头，张口吐出长长的信子，一团漆黑的毒液喷射而出，直奔陆沧面门。
陆沧急忙闪身躲避，当他回过神来，蛇头男已经跑的无影无踪了。被他撕成几段的蛇头男还在地上蠕动，动作越来越微弱，眼看着有气进没气出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陆沧看着地上半人半蛇的怪物，感觉有些渗人。
这一场争斗说起来长，实际上不过短短时间就已经分出胜负，发出的动静也很小，因此并没有惊动什么人。陆沧侧耳听了听，茅草小院中的欢声笑语依旧，他也不着急回去，简单处理了身上的血迹，也不管地上还在蠕动的蛇人怪物，在不远处找了一个地方恢复体力。
太阳真火的威力必他想想的要大很多，尤其是碰到蛇类这种喜阴的生物。过去他一直将大日诀当做普通的炼体功法对待，而对于大日诀的三门外功与自在无极功并没有过多关注。
“我太过重视力量的提升，却并没有注意对‘术’和‘法’的修炼。”陆沧暗自反思，陶正道之前就已经提醒过他了，虽然说时间确实太紧迫，但完全将三大外功抛诸脑后确实不对。
陆沧思量片刻便下定决心，说练就练，他当即摆开架势，脑海中浮现出五战掌的一招一式以及相应运用太阳之力的法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