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危墙
虽然没能让赵蒙回转心意跟自己返回长安，但在张骞看来，赵蒙绝对是这个帝国最值得任用的难得人才。
此刻，他在内心下定了决心，就算是赵蒙不跟自己回长安，等到自己回到长安、面见陛下之后，也要将赵蒙的一切事无巨细地向陛下禀告，并且向陛下力荐赵蒙！
不过此事张骞没有当场宣之于口，赵蒙自然是不知道的。
听见张骞不再坚持，赵蒙内心长出一口气，整个人的头脑瞬间清明了不少。
就连脑海中的护臂，也散发出柔和的光芒，跟赵蒙轻轻地共鸣着。
赵蒙没有忘了初心。
所谓功名利禄只是手段，赵蒙真正想到做到的，还是投身开疆拓土的大时代中，早日完成任务，返回属于自己的时代。
如果真的跟张骞一起返回长安，那么不确定的因素就实在太多了。
到了长安之后，可以预见的是，张骞会被汉武帝刘彻第一时间召见，那么自己也会很快进入汉武帝的视野之中。
那么，之后呢？
若是自己被委以重任，统领大军向外征战匈奴，自然好说，而且张骞有一点说的很对，的确是比自己在鸡鹿塞苦熬来得效率高上很多。
但万一一直被汉武帝困在身边，终身不能离开长安，那岂不是万事皆休？
毕竟护臂给自己的任务不是位极人臣，而是开疆拓土。
除此以外，排除任务是否能够完成这个因素，在刘彻的身边生存下来，本身也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根据史料记载，终汉武帝一朝，就换了十三位丞相，大多数丞相不是被杀就是被免，能够善终的寥寥几人，可以说是武帝一朝最为高危的职业。
连丞相这样的位极人臣的职位，在汉武帝身边尚且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更别提自己这种小卡拉米了。
而且武帝一朝的朝堂斗争，可以说是相当激烈。
赵蒙回想了一下，现任丞相应该是薛泽，是一个临时给韩安国顶缸的倒霉蛋，太史公司马迁曾评价他是“为丞相备员而已，无所能发明功名有著于当世者”，在有汉一朝也并不是什么十分出名的人物。
不过正是由于其是一个毫无建树、忠实执行汉武帝命令的老实人，所以能够幸运地得以善终。
但他的继任者就厉害了，正是现任左内史的公孙弘，武帝一朝“大器晚成”的典型代表，首位以丞相之位而非军功封侯的人，开创“以丞相褒侯”的先河，同时得享尊荣而终，是极为厉害的人物。
公孙弘善于揣摩上意，事事时时以汉武帝刘彻的需要为先，故而十分受宠。
同时，公孙弘此人很懂得韬光养晦、工于心计，往往自己看不顺眼的、反对自己的，总会想方设法进行加害，而且经常能够成功，就连以正直著称的汲黯都拿他没有办法。
像公孙弘这样工于心计的人，不会在少数，而且令人防不胜防。
现在的赵蒙，自认既做不到像公孙弘这样游刃有余，更无法像霍去病一样凭借外戚身份受到汉武帝的万千宠爱，而且自己的力量、才干还远远不够。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自己毫无根基，背后没有大树。
张骞虽然回到长安后一定会成为汉武帝的宠臣，但毕竟暌违长安十余年，早已物是人非，朝堂之中风云变幻莫测，张骞若是新宠，估计难逃像公孙弘这样的人的针对，自己都自顾不暇，更难说可以保全赵蒙了。
张骞对自己虽赤诚，但力量有限。
赵蒙相信，自己最终有一天会去长安，但绝不是现在。
现在的他，还不够资本让汉武帝真正重视自己、离不开自己，反而会因为自己没有根基招致祸端。
冷静分析下来，赵蒙清楚，自己现在真正需要做的是在朔方闯出一片天下，到时候凭借张骞的关系再入朝堂，不仅能够获得更高声望、更多重用，而且会有更多的机会驰骋在疆场之上，从而更快完成任务。
故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就是赵蒙现在能做的最好决定。
除此之外，赵蒙也是的确放心不下自己廿四什的这帮戍卒袍泽。
若是自己就这样离开鸡鹿塞，那么本就瞬间成为焦点的廿四什，接下来的日子，很容易受到排挤，不会好过。
虽然接触时间很短，但今天的经历已经让他们紧密联系在了一起。
赵蒙自信，不用去长安，在鸡鹿塞更能闯出一片天，而且更稳！
毕竟，根据史料记载，在接下来的两三年时间之内，匈奴右贤王一定耐不住寂寞蠢蠢欲动，不时寇边。
三年后，卫青将从朔方出，直接剿灭右贤王！
到那时，以自己的能力，必定能够大放异彩！
......
跟张骞的夜话本就没有多久，甚至都没有一刻钟，但赵蒙总感觉度过了一个世纪这么长。
张骞的口中，赵蒙了解到了许多西域三十六国的有关情况，许多甚至是他之前在考古记录和书籍之中从未了解到的，这也大大开拓了赵蒙的眼界。
徜徉在知识的海洋中总是让人心情愉悦的。
走出塞尉府的大门，朔风迎面吹来，赵蒙因饮酒而燥热的面颊瞬间感到丝丝凉意拂过，原来的酒意也褪去不少。
赵蒙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瞬间感觉自己轻松不少。
最后，赵蒙出于诸多考虑，还是没有选择答应张骞跟他一起去往长安。
不过最后，或是出于感谢，赵蒙选择将酒泉夜光杯送给张骞以作纪念。
本来，见赵蒙竟然将“传家之宝”赠予自己，张骞本想坚决不受，但赵蒙一再坚持，张骞也只好欣然接受了。
只可惜，张骞本想用金银报答，但之前被匈奴羁押，随后一路逃遁而出，辎重细软全都丢失，只有旌节保留下来以证明自己的身份，实在囊中羞涩，拿不出任何之前的东西。
所以，张骞将自己认为身上最贵重的东西——手绘的西域简要地图送给了赵蒙以作纪念。
毕竟这份地图已经牢牢记在自己的脑海里，后面回到长安再绘制一幅即可，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对于赵蒙来说，这件东西的意义就十分巨大了。
对于驻守边疆立志开疆拓土的他，这片在羊皮上绘制的小小地图，其作用和意义胜过绝大多数东西，甚至是金银珠宝。
这也让赵蒙不禁喜出望外。
因为赵蒙发现，这张地图不仅标注了西域诸国的相对位置，更有更重要的信息藏于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