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刘琨,东晋天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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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坚壁清野

其实追溯起来,乞活军还和刘琨有点关联。

光熙元年(306年)十二月,也就是晋惠帝食饼中毒身亡后的一个月,刘琨带着沿途招募来的千余人,携家眷从洛阳来到并州赴任。

掌握朝廷实权的司马越为了扩张势力,在数月前派刘琨出任并州刺史、加振威将军、领护匈奴中郎将。

而原来的并州刺史司马腾,被封为车骑将军、都督邺城诸军事,镇守邺城。

在得知刘琨抵达上党后,司马腾就“自井径东下”,将领及官吏万余人,“悉随腾就谷冀州,号为‘乞活’。

“所余之户不满二万,寇贼纵横,道路断塞。”

这就是第一支乞活军的由来。

井陉沿途是山西崎岖的山地,此路线狭窄险恶,却是通向华北大平原的必经之路。

韩信当年在井陉口背水一战,最终大获全胜。

后来刘琨到了晋阳,“府寺焚毁,邑野萧条,琨抚循劳徠,流民稍集”。

也就是说,刘琨所接手的,正是司马腾留下来的烂摊子。

思索至此,刘遵不禁冷笑:司马氏总是要我刘家来善后,我看不如一劳永逸,把这个皇帝让给我当吧。

乞活军因为有大量正规军在内,又有原来的官吏,所以战斗力远高于一般的流民部众。

陈午的部众虽然已经逐渐演化成了宗族部曲,但仍然有正规军的传承,组织度也非散兵游勇可比。

为了争取时间,温峤连夜去了太子处,司马绍二话不说就派了十名武士前来护卫。

刘遵没打算沿途募兵。不说口粮武器需要自备,人多了不好管理,也会拖慢回程速度。

先赶回谯城才是正事。

人员都齐了。天还没亮,桓玮的船来了。

北风吹,冰霜寒。刘遵睡了两个时辰不到。

没时间感慨和豪言壮语了,和温峤、郭璞等人匆匆道别后,一行人正式出发。

既然不打算募兵,那也没必要北上广陵,再由彭城到豫州,刘遵大致上还是按来程时的路线回谯城。

一路来到寿春,已过了八天。

刘遵这些日子一时心急如焚,一时又觉得急也没用,不如坦然处之。

在寿春,刘遵决定换马上路。北上的河面有部分结冰了,行船还要破冰,快不起来。

骑马起码有一种自己能掌控局势的错觉,能缓解焦虑。

建兴四年(316年),葛洪重返故里。葛望跟随葛洪多年,走南闯北,也学会了几分骑马的本领。

买完了马,身上所剩的不多了。

十名护卫的马到时候留在谯城,给点钱打发他们回去就好,一个都不能留。

司马绍虽然算比较正常,毕竟立场不同,还是要提防一手。

何况刘遵身上有诸多秘密,连靳月光也不敢透露。

一路上遇到几个流寇山贼,很快就打发掉了,饥民倒是不少。

为了求生,卖妻鬻子也在所难免。

葛望已经热泪盈眶,忍不住给一些饥民送去少许食物。

所谓医者父母心,如果只有医术却心术不正,刘遵会在半途抛下葛望,让他自生自灭。

时间紧迫,不能只看眼前。刘遵拉起葛望继续前行。

他的心情也愈发沉重,后世各种六朝怀古的讽刺诗词涌入脑海。

刘遵气血上涌,一时有种强烈的冲动,想抓住司马睿的狗头,还有王导的狐狸尾巴,让他们来亲眼看看自己做的好事。

还有王敦,还有很多很多……

“宇宙大将军,杀尽诸多士族公卿。爽!”

刘遵冷哼一声,说了几句葛望听不懂的话。

可惜现在大敌当前,不是内讧的时候。东晋内忧外患,只能利用穿越者的知识,一步步布局。

路上遇到大雪,又耽搁了两三天。刘遵等人快马加鞭,终于离谯城只剩最后几里了。

沿途树木开始稀少,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建筑还被焚毁,从造型上隐约能分辨出来是佛塔。

葛望有几分担忧,于是问刘遵是不是石虎已经围城了。

刘遵摇了摇头。

如果石虎已经抵达,那他们的行踪早就被发现了。石虎怎么可能还会让刘遵轻易回谯城。

而且佛塔可以用来瞭望,树木可当材料和隐蔽。总之不像是敌军所为。

“此乃坚壁清野。”

刘遵稍作分析,得出了结论。

石虎来袭的情报早就送出,祖逖和韩据经验丰富。如此形势,不是能在城外列阵拒敌的。

“芦苇榛莽,可供敌方藏匿其中;佛塔村庄,可作瞭望休养之用;即便是土丘山地,也能挖山取土,以此填平城壕。”

刘遵又在心里盘算:看来祖逖是不准备放弃谯城。这也合理,谯城是进军豫州后所占领的首座城池,战略意义颇大。

说是这么说,刘遵和护卫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免得中了陷阱和埋伏。

谯城已在视野范围之内。

刘遵见城门前布置好了鹿角和拒马,校场方向和谯城之间也挖了城壕,看来备战得相当有序。

大门紧闭,守城门的士兵认出刘遵,连忙通报。

不一会,城门打开,刘遵终于回到了谯城。

想起离城之日,已是三个月前。此时已是太兴二年(319年)三月底。

建康之行来去匆匆,只有为法肠起坟那日休息了大半天。回到谯城,马上就是硬仗了。

韩据、靳月光、呼延博、丰祁等人将刘遵迎接入城。

众人脸色有喜有忧,只有韩据一如既往地沉寂如水。

刘遵将众人和葛望简单相互介绍了一下,他发现祖氏三人均没出现,只有许氏在场,而且刚刚有了身孕。

那十名卫兵,刘遵让他们在谯城暂居一宿,明日再打发他们回去。

稍作休整,刘遵便随韩据等来到望楼议事,樊雅亦在场。

韩据现在得朝廷任命为梁国内史,职责和郡太守差不多。

梁国就是谯城所在,基本上就是虚名,用来镇住场面倒是可以。

“平西将军已率众讨伐陈川,祖涣、韩潜等亦一同出征。樊将军及吾等留下守城,以作接应。”

樊雅在谯城经营多年,后来被祖逖劝降。

谯城一旦被破,樊雅的宗族也会一并为胡虏所害;加上石虎为人残暴,坑杀降卒,樊雅为己为公也会死守谯城。

司马睿其实对韩据和刘遵的关系心知肚明,反正豫州之地无论流民帅还是朝廷官员,在他眼里没什么分明,都是充当抵御胡人的炮灰,王敦才是心腹大患。

可以说,直到祖逖豫州刺史的官方身份被戴渊夺去之前,刘遵这种“走灰色地带”的操作都是各方达成的默契。

于是,荒诞的年代就有了怪诞的场景,刘遵一个流民反而指挥起了当地的官吏。

这种奇怪的感觉在刘遵脑海里一闪而过。他根本不在意这些,现在重要的事情太多了,首先是搞定樊雅。

“樊将军,此前破陈川夜袭时,你我已有照面。如今韩据为梁国内史,你自当为晋室效忠,一同抵御外敌。”

樊雅平日使长戟,年纪和韩据差不多。他笑了笑,对刘遵抱拳示意:

“谯城为雅之根本,即便将军不说,雅也会以命相拼。将军毋须多虑。”

刘遵拍案而起,“好!大丈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说完他又拍了拍樊雅肩膀:“谯城你最为熟悉,安抚民众、补充民兵、后勤补给之事,便交由樊将军处理。“

樊雅也不多废话,一声“遵命”后便开始了行动。

樊雅的反应在刘遵意料之中。不过事情总要当面确定了才稳妥。

樊雅有五百兵,韩据这段时间又从韩山坞和周边坞堡招募了五百兵,加上原来的一千,谯城守兵总数不过区区两千。

陈川不知是吓怕了,还是一心等石虎到来,连四五百兵也没有派人去狙击。

石虎五万大军从平阳而来,之前是要和刘曜争夺玉玺,所以派出的多是精锐。

如果石虎分出一万士兵前来,或者石勒再有支援,只靠这两千兵守城,明显不稳。

所以要发动民众的积极性,让大家有唇亡齿寒的感觉。

事实上,豫州民众早就了解胡人的暴行,缺的是带头组织者而已。这些工作虽然不起眼却颇为重要,樊雅来做最为合适。

不过同为流民,坞堡内外的分别就很大。坞堡多以同乡和宗族为主体,有很高的组织度和凝聚力。能被推举成为坞主者大多有仁义和舍身精神。

而流窜各地的流民就比贼寇或乞讨者好不了多少,招募这些流民很容易引狼入室。

韩据这次是把“人情卡”也刷满了。

“祖逖既然留樊雅在谯城,必定是觉得他通过了考验。我也只能选择相信樊雅。这样一看,我方也可以专心在战事上。“

刘遵感觉做得还行,那么接下来就是情报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