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图穷匕见
呀！这家伙真能搞到大货车！
杜荣表现得非常乖觉，不像平时在屯子里那样张牙舞爪。
她谨记罗海叮嘱的要点，能不开口就不开口，反正听又听不懂。
不是她不懂俄语。
俄语还是能简单来两句的，也仅限那么几句，句子长了她得慢慢琢磨才能明白具体意思。
像罗海和伊万诺夫这种高频率高密度的对话输出，她往往搞懂一句话的时候，人家两个已经聊到另一个层面了。
跟不上趟。
听了几句索性不听了。
她主动帮忙挑了家面馆，点了最适合盛夏季节吃的冷面，顺便又给三个毛子要了瓶烧酒，替罗海干一些他顾不上的琐碎事情。
杜荣从小娇生惯养不假。
但，娇生惯养不代表没眼色，不代表不会干活。
风风火火又落落大方的样子罗海看在眼里，惊在心里：这妮子好像也没那么差劲。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促成这单生意，再试探试探能不能留下一辆卡车。
他斟酒的功夫，已经想好了应对眼下局面的措辞：“伊万诺夫先生，非常遗憾地告诉您一件事：废铁在珲市真不值钱，只有将其运到几千公里外的哈市才值钱。”
一路走来，他差不多清楚了伊万诺夫现在的处境。
——试探性交易。
这个很要命——代表着批准伊万诺夫前来交易的那个少将师长对废铁换物资的项目心里没底，需要拿到一个准确的信息才会大规模地铺开交易规模。
也是好事。
试探是个过程。
首批两辆卡车五吨废钢。
下一批呢？
五辆卡车，二十五吨废钢？
随着成交量的不断增加，交易的规模也会变得越来越大。
在这个试探的过程中，也是罗海迅速借机扩充实力的最佳时机。
不然。
一上来就安排大规模交易，他可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哈市？”伊万诺夫听到熟悉的城市眼神才舍得从闷倒驴酒瓶上挪开：“为什么要运到那里才值钱？”
罗海笑吟吟地举起酒杯，示意大家一起碰杯：“原因很简单，珲市没有工业企业，对废铁没有需求，只能运到云集工业企业的城市才值钱。”
说完，他嘴唇只是轻轻碰了下酒杯聊表心意。
伊万诺夫和另外两个酒鬼就没那么客气了，直接端起玻璃啤酒杯一口气把刚斟满的闷倒驴喝干。
然后被辣得直吐舌头。
眼泪花也很不争气地冒了出来，显得极为狼狈。
毛子就这点不好。
怕辣！
方便面里，红烧牛肉面的料包都能辣出满头汗的人，喝国内的烧酒跟吞火炭差不多。
即便如此也阻挡不住三个酒鬼对烈酒的向往。
话都不想多说，直接拿起酒瓶先斟满，胡乱跟还端着满杯的罗海碰了一下。
然后，一仰脖子又一杯烈酒下肚。
罗海也不阻拦。
索性靠着椅背不再作陪，任由伊万诺夫三人吨吨吨地灌自己。
好在酒瓶容量只有一斤。
在喝到第四杯的时候，三人手里的杯子已经倒不满了，罗海急忙把自己杯子里的酒分给三人。
“呼！”
饭还没吃呢，一瓶酒先干没了。
伊万诺夫赤红着脸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有劲！这个酒比红高粱还有劲，得多少钱？”
看来，毛子喝防冻液的传闻是真的！
看着伊万诺夫三人喝酒的馋相，罗海突然想起相关传闻。
据说毛子军营里的防冻液必须严加看管，不然会被士兵偷偷喝完，让坦克和飞机没有防冻液可用。
防冻液里也有酒精！
妈蛋，那是工业酒精，内含甲醇，会喝死人的。
他指着菜单介绍：“店内售价四块，估计老板不挣钱，批发市场应该也是这个价。别被口感欺骗，实际上这酒的酒精含量没有红高粱高，只有五十六度。”
塑料袋装的红高粱贵有贵的道理。
伐木工人工作的场景是天寒地冻的老林子，也只有盛夏时节才能脱下棉袄，春秋两季都是穿着棉袄干活的。
就这，还得靠喝高度烈酒维持血脉通畅。
否则分分钟脚趾、手指冻伤。
冬天……不伐木。
那是藏到家苟活的季节，不适合干任何活计。
这闷倒驴，其实饭馆里的售价已经很高了，换成普通的小商店，基本上也就一块五六的样子。
当然，如果是毛子去批发市场采购，绝对是四块钱的价。
包装比红高粱好看，价格一模一样。
在这种情况下，绝大部分毛子都会选择采购闷倒驴，口感又好包装又漂亮，为什么还要选择塑料袋装的劣质酒呢？
说话的功夫，五个跟盆差不多大的巨碗被端上了桌。
里面盛放着嫩黄色的冷面，绛紫色的酱牛肉片，还点缀着青红丝和店家秘制浇头。
看着就非常爽口。
“快吃饭吧！”
饭上来了，罗海也没了说话的心思，随手从杜荣手里接过几瓣蒜用筷子搅几下埋头开干。
——天塌下来也没有吃饭重要。
生意方面的事，等吃完饭再说。
伊万诺夫三人也不是多话的主，有样学样地满把攥着筷子笨拙地往嘴里喂饭。
杜荣看不过眼起身向店家要了叉子，才算帮三人解决了不会用筷子的麻烦。
这年头，舍得拿钱下馆子的人其实不多。
即便珲市这种口岸型城市里，也没几个人舍得下馆子吃饭。
至少杜荣选的这家，只有他们五个人哼哧哼哧地刨饭，不见第二桌坐人。
比人头还大的一碗面，拌牛肉也只要一块八毛钱。
饭馆倒是不看人下菜碟。
不管是国人还是毛子，来者都是一样的价。
“伊万诺夫，我需要你帮忙，留下两辆卡车和司机，帮我把废铁运到哈市去。”
吃完饭。
罗海掏出手帕擦嘴的同时向已经结束战斗的伊万诺夫提出要求。
是时候了。
市场情况对方都已经了解了。
酒也喝了，饭也吃了。
自己的好处拿了那么多，总得付出点代价了。
算不上图穷匕见。
只是他认为，现在是水到渠成，是正式提出条件的时候了。
“为什么？”伊万诺夫听得有点迷糊。
罗海如实相告：“我的资金有限，一次性不能压太多废铁，必须抓紧时间变现，才能帮你采购下一批交易的物资。”
“你没有车队？”伊万诺夫大吃一惊。
罗海翻起白眼右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你看我的年龄，像应该拥有车队的样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