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人不应该那么累】
买菜花了不少的时间。
今天父亲打算煮个蟹粥，可在市场里，这个摊上蹲下，跟摊主讨价还价半天，这里捏捏蟹壳，那里掂掂重量，说了半天也不买。
一连逛了好几个摊子，磨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还是选择了第一家海鲜摊。
明明他在这市场上也算是老客户了，却还要挑上那么久。
“海鲜这种东西，老客户也不一定能拿到好货。”
离开菜市场前，察觉到顾琢的神情，父亲解释着，“你要说蔬菜、牛肉、猪肉，那另说，我跟几个摊主熟识了，提前跟他们说一句，还是愿意留点新鲜的好肉给我。”
“但是打捞海鲜这种事情，说不准的，一网下去里边有多少好货，那都是看运气，所以想买到好的，还是得学着自己挑。”
“除非啊，你出高价，不然老客户都没有用。”
所以生鲜市场，最宰客。
“我们年轻人不喜欢讲价，自然有我们的道理。”顾琢略显不耐烦的说道，“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讲价上，倒不如先买下来，好吃的话，那另说。”
“要是东西不好吃，那下次就不来了，第一次就当是买教训了。”
“做生意要是只喜欢坑人，做不长久的。”
哪能只考虑当下的利益，而不考虑未来。
坐地起价这个故事，顾琢从小都不知道听过多少回。
除了课本上，学的那些，现实里头，他也是见过的。
比较常见的，像是学校门口卖蚕宝宝、卖手工活、卖水晶球……之类的。
这个月卖这个价格，眼看着生意好，货都不够卖，第二个月进了一堆货，把价格抬了，准备大干一场，结果生意立刻就黄了，连影儿都见不着了。
“那你说，这些菜贩子倒了吗？”
除开上学的事情，父亲还是很有耐心的。
他听完了顾琢的话后，指着远处这热热闹闹的菜市场，“你觉得你很聪明，目光很长远，但是儿子，你不要小看任何人。”
“你能想到的事情，或许有些人想不到，但不可能每个人都想不到，总会有跟你一样想法的人。”
“你觉得你能亲自来这个菜市场买几次菜？他们需要坑你几次？”
说到这里，他伸出手指头，“一次，一次就够了。”
“你看我，穿着居家服，很休闲，经常在这个市场买东西，家里就住这旁边，又是熟面孔，他们不会坑我，因为我对他们来说是长久的客人。”
“但是你不一样，你不仅陌生，而且还很年轻，哪个年轻人会一大早出来买菜？可能偶尔一次吧，就这一次，能坑多少坑多少，坑到就是赚到，他们不会指望把你发展成真正的客户的。”
顾琢没说话。
父亲耐心的听自己说完，他也耐心听父亲说着。
仔细想想，其实挺有道理。
所谓目光长远，对于自己这样的客户根本就行不通，就算他们按正常的价格，卖些品质好的蔬菜、肉类给自己，自己即使是很满意，也不能保证明天同一时间又会到这里买东西。
不仅仅是明天，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一个月，一年。
作为一个学生。
又或者，即使自己不是学生，而是已经工作的上班族，自己也不能保证会来到菜市场这种场所消费。
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来说，去菜市场买菜，我还不如直接到快餐店吃现成的。
这样一来，他们还不如把更好品质的肉类留下来，给自己的熟客。
熟客吃得满意，才会常光顾。
“那我笨呗，我反正学不会。”
顾琢摊着手，“所以以后这菜，还是得你来买，你来挑。”
这一次，话痨的父亲没有再说话。
回家的路上，父子俩都沉默着，没有像来时那般，谈起曾经的过往。
九点多出门，买完菜回家时，已经是十点多。
初中、高中的学生还在上课，但小学一、二年级已经有学生陆陆续续放学了。
红灯路口，顾琢载着父亲，瞧着机动车道上，那些无忧无虑坐在后座上，正畅谈着今天在学校发生什么的孩子们，目光有些恍惚。
曾经，他也是其中的一员。
‘说起来，那个时候，自己在想些什么呢？’
‘大概是中午吃什么，或者是吃完饭要看会儿七龙珠再睡午觉吧。’
‘不对，那个时间段，应该是04年的时候，我应该是在看围棋少年吧？每天放学后，边吃饭，边坐在电视机前看江流儿下棋，但又好像还要更早一些，应该是瑶玲啊瑶玲，反正喜羊羊肯定已经有了……吧？’
顾琢回忆着曾经的记忆，但过去已经有些模糊。
“果然，你还是想回去读书的吧。”
父亲的声音从后座上传来。
“没有，读个屁的书，纯浪费时间。”顾琢收回目光，毫不迟疑的开口，“有时间待在学校里，我还不如早点出来，还能多赚点钱。”
父亲又沉默了。
他坐在后座上，顾琢也瞧不见他的神态。
“其实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确了，不是吗？”
好一会儿，父亲的声音才重新响起，有些无奈，“如果不是拖不下去了，他们不会安排手术的。”
“情况不是很乐观，医生已经实话实说了。”
“等我做完手术，你该读书就回去继续读书吧。”
顾琢目视前方，“你就这么没有信心？”
“不是有没有信心的问题，现在的医疗技术就这样，治不好！”父亲决绝的说着，“这两年治病，虽然花了不少钱，但该给你留的，我都留着。”
“家里的房子也不小，哦对，还有辆摩托车，明年你十八了，就去考个证，让你大伯带你去，到时候把电池换换，骑着摩托车上学就方便多了。”
“我给你留的钱，足够你读完大学的了，你也用不着为了钱担心。”
他们家，真不穷！
顾琢也没有必要考虑那么多的！
他应该作为一个学生，做他这个年龄段该做的事情，那就是回去读书！
“不缺是一回事，够不够用又是另一回事了。”
顾琢回着，“而且我是真的有成功的办法。”
“说实话，我不想回去读书，书里那些东西对我没什么作用，也就是应付一下考试而已。”
“我刚才只是比较怀念学校里读书的日子，那时候是真的轻松，什么都不用想。”
以现在的医疗技术，父亲的病确实很难治。
但那是难治，不是没法治。
是有希望的，成功率不是零。
“……你真的不用想那么多的。”父亲叹了口气，他也分不清，儿子到底是为了照顾自己才说不想读书，还是其他一些什么原因了。
“人，不应该那么累的。”
他的语气很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