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奇怪的药植园
斗转星移，一周倏忽而过。
陆家派来车队，将所有药农接走。
“这便是俺们要耕种的药田吗？”
看着道旁药田沃野千里，草长莺飞，黄二狗心情高昂，兴奋地指着田垄。
但车队并未停留，而是拐了个弯，在河岸边的渡口停下。
渡口停满舢板，早有摆渡夫等候。
他们手脚麻利地解开系在岸边木桩上的粗绳，等众药农站上船后，一撑竹蒿，舢板悠悠划出水面。
目的地是宽阔河流中央广袤数里的小岛。
陆致平介绍道：“此岛名唤宿月，你们日后便在此栽植灵药。”
越靠近岛屿，河流愈显湍急，浓白的雾气不断从河床往上翻涌，好似有垂死的凶兽隐藏在淤泥下呼吸。
半时辰后，舢板靠岸。
众人刚登岛，身后便响起此起彼伏的哗哗划浆声。
季长青诧异回头，只见那群摆渡人胳膊抡圆，将浆摇得飞起，逃似的快速驾着舢板离开。
“汐颜族妹，你来安顿他们。”
陆致平与一位美妇交接完毕，离开岛屿。
片刻后，一层肉眼可见的浅灰光幕徐徐落下，将宿月岛整个笼罩。
猩红的浓雾旋即如海潮般蔓延，将岛屿吞没，从内张望，岛外的风景已全然模糊不清。
蓦地，大拇指上的石戒忽然跳动了两下。
季长青早已习惯，知晓这石戒就像个贪嘴的婴孩，见到感兴趣的食物便会哭闹索要。
灵目术悄然释放，眼前世界骤然清晰如镜，似有缥缈云霾悄然散尽，纤毫毕现。
他看得真切，靠近自己周身的那些深红可怖雾气，都丝丝缕缕地被石戒吸收进去。
“小乖乖们，排排队站好。”
听到陆家美妇的召唤，季长青迅速收敛神通，疾步跟上队伍。
陆汐颜媚眼如丝，爱不释手地一个个摸过精壮汉子们的胸膛，又在一名少女水润的臀上掐了一把。
看过青年们面红耳赤的窘迫，听罢少女惊恼的尖叫，她这才心满意足地在众人身前站定。
陆汐颜有张风流的娇颜，红唇艳丽，纤细柳腰托着几乎撑破衣襟的一对饱满，覆身的黑色大氅将曲线遮得极严实，倒让人生出浮想联翩的狎趣来。
“跟奴家来瞧瞧你们要种的小玩意。”
见药农已列队站好，她扭着一晃一晃的肥臀，在前方领路。
“季大哥，你在看什么？”
黄二狗见季长青眼珠一转不转，有些好奇。
“我在观察前方的环境，初临陌生地界，不可不慎重。”
季长青面不改色，目不斜视，一本正经。
“这里的月亮，好圆，好大。”
黄二狗顺着他的目光瞧去，似有所悟，心脏砰砰跳动，目不转睛地看。
随着靠近药园，季长青明显感觉到石戒的吸摄力不断增强，甚至有拟人般的喜悦情绪传来。
他还未及思索，森罗地狱般触目惊心的画面就在眼前铺陈开。
众药农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跨过白骨巨蛇般的狰狞长桥，远眺而去。
两侧山崖肠道般黏腻，正往下淌着浊黄的臭液，当中有一口巨大血池，咕噜咕噜冒着气泡。
池畔延伸出去的药田里，栽种着齐胸砍断的妖兽身躯，浓密鬃毛耷拉下来，像招魂的黑幡。
奇形怪状、妖异扭曲的药植就扎根在跳动的心脏里，根须尾端并未埋入暗红的泥壤，而是伸进刨开半个的丑陋头颅中。
那些灵兽脑壳整整齐齐摆放在田垄上，里面盛放着浑浊灰白的稠糊脑浆，隐约可见白糯的蛆虫蠕动翻滚。
季长青瞬间明悟，原来陆家隐匿着邪丹师！
这些用邪法栽培的异植，皆性恶凶戾，与温和的普通药植相冲突，无法用于炼制正常丹药。
场中安静，落针可闻。
药农们面色蓦地惨白，呼吸窒住，冷汗瞬间湿透衣衫。
罗红玉发出压抑的惊呼，将螓首死死钻在季长青怀里。
黄二狗也慌张地从陆汐颜身上挪开视线，只觉方才还勾魂夺魄的妖姬，此刻恰似罗刹恶鬼。
“敢问汐颜姐，这里种有哪些药植？”
季长青深吸口气，打破死寂般的沉默。
“这噬魂花呀，人皮草啊，都是好宝贝。”
陆汐颜白嫩的葱指抚过枯白脑壳里蓬勃生长的异植，声音甜腻。
“你们浇水的时候可得紧着点心，一不小心呀，咝溜地魂儿便没咯。”
噬魂花茎粗紫黑，凸瘤似脸，瓣红如血且布黑纹，边缘如锯，花蕊似涡漩，不断喷出腐臭暗雾。
季长青看着这丑陋可怖的花朵，面色仍是佯装出的惨白，眼底却有掩饰不住的喜意。
竟是此花！
他在药仙宗时，曾偷偷翻阅记载邪丹师事迹的禁书《窥邪杂记》，里面提及，噬魂花是一种能用于炼制噬魂丹的珍稀异植。
噬魂丹为邪丹师研制出的丹药，功效便是淬炼灵魂强度。
服之，灵魂如遭万虫啃噬，痛苦无比，但啮咬破碎后重组再构的灵魂，凝固稳定俱会大增。
按修魂典籍《四九遁其一》对灵魂修炼的记载，“三魂九炼”是欲攀仙途的修士的必经之路。
人生而具三魂，即天魂、地魂、人魂。
九炼便是依次锤炼三魂，完成魂魄“由灵化神”的修炼步骤。
天地人三魂的熬炼分别需要在练气期、筑基期、金丹期达成。
嗣后三魂归一转化为神魂，造生魂婴，与肉婴相融，便能成为飞天遁地的元婴境大修。
练气期仙人即便修为臻至十二重楼大圆满，若未完成人魂三炼，亦无法筑基。
炼丹师职业更是对灵魂要求甚高，盖因感悟丹性，操控火候等都费心劳神，要求细致入微，故非有强大灵魂支撑不可。
但灵魂玄妙难测，炼魂亦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会魂飞魄散。
辅助修魂的功法、丹药、法宝皆极为稀缺罕见，其价格至少为同级的五倍。
若能利用陆家的噬魂花提前锤炼灵魂，对季长青百利无害。
他喜不自胜，原以为误入险境，没曾想峰回路转，不仅石戒苏醒，还得见此淬魂奇花。
陆汐颜继续介绍：“这是人皮草，听着可怕，却能延年益寿呢。”
她口中的草，叶似面皮，苍白有青脉，茎如鳞骨，泛黄凸节，顶开苍灰带泪的面状蕊。
“但你们可别惦记着偷吃，若是直接吃的话，喏，那个就是下场，咯咯。”
陆汐颜指着一株人皮草根茎下的凸起土块，娇笑不已。
众人抬眼望去，那鼓胀流脓的腐土，赫然是一具不知死去多久的人尸。
“没有问题了吧，那奴家这就给你们安排任务。”
陆汐颜见众药农皆面如死灰，沉默不语，取出陆致平编制的花名册，准备分配。
“段命轨。”
“......”
“段命轨？”
“......在。”
被点到名的少年如丧考妣，犹豫半晌才慢吞吞地出列。
“你负责给噬魂花换肥料。”
“敢问仙师姐姐，该怎么换？”
“就是往头盖骨里添上新的脑浆，很简单的。”
“啊？”
段命轨面如土色，干瘦身躯瑟瑟发抖。
蓦地，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鼻涕眼泪在脸上糊作一团：“仙师姐姐，求您让我去外头种药植吧，我很勤劳的，我一定当牛做马，好好干活。”
陆汐颜露出悲悯的神色，问：“想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