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东西真歹毒
“苏师兄服用的正是大师兄炼制的聚气丹,我......我也不知道那里边有毒。”
庞大帅低垂着眼眸,不敢看向季长青,双手紧紧攥成拳,声音发颤。
寒冷、怒火,还有令人呼吸困难的压迫感同时涌上季长青心头。
但懊恼反而消散了一些,起码此时他已明白,并非自己牵连了庞大帅,而是对方原想拿他炼制的丹药献媚求荣。
只是丹效逆转,苏鸣阴差阳错下自食恶果,反倒修为尽失。
“小东西心思歹毒,如此坑害我儿,老夫岂能饶你!”
苏闫严的威压铺天盖地而来,让季长青白袍下的身体瞬间汗毛乍起,渗出丝丝冷汗。
心脏几乎停跳,但下一秒,凌厉的气势便“滋”地化作一道轻烟飘散。
苏闫严冷哼一声,收掌敛目,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
季长青不需细看,也知是二长老陈镇宇出手。
药仙宗分为丹之一脉,和战之一脉。
两脉各司其职。
丹之一脉负责灵植栽种,丹药炼制、药材处理、灵兽饲养等。
战之一脉则司掌任务功勋、对外战斗、守卫押送、灵矿开采等武职。
陈镇宇便是战脉魁首,筑基期巅峰修为,为人最是刚正不阿。
生死关头,季长青飞速思考着对策。
苏闫严的骤然压迫,反而让他略微放下心来。
看来石戒的倒反药效,连众位丹道造诣精深的大长老都无法分辨。
否则,若有真凭实据,大可不必这般急切,不惜长老首座的颜面,恫吓他这区区弟子。
“长青,你可有辩驳?”
庄雨眠安静地看了这许久,终于开口。
今日她换了身深黑色的右衽衣衫,云纹束带下压着宽大的白袍,形似葛制,带着古制的厚重。
师尊又恢复了往昔的冷傲威严,聆音室内惊鸿一瞥的风情万种,宛如黄粱一梦。
庄雨眠虽未直接注视他,但冷意已贯骨穿背,令季长青浑身发寒。
他能感到师尊平静面容下的汹涌怒意。
今日激烈的同室操戈、相互指斥,显然已打破了师尊勉力维系多年的表面和谐。
季长青拱手道:“回禀师尊,我共予庞师弟七枚聚气丹,将剩余丹药寻来,一探便知。”
“那批聚气丹何在?”
庄雨眠冷肃的目光环视大长老、苏鸣和庞大帅。
“老夫盛怒之下,不慎将余丹毁去。”
苏闫严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沙哑的嗓音像毒蛇吐信。
“那大长老便是没有凭据咯?”
季长青不咸不淡反问一句,神情带着压抑的愠怒。
“我儿的惨状便是最好的证据。”
苏闫严全身散发出寒气,只剩空洞的眼眶幽幽地朝向季长青。
“当时我的侍婢们和庞师弟皆亲眼目睹,我是在服用季长青的丹药后才灵气尽泻。”
苏鸣也站出来,掀开自己的衣襟,将瘦骨嶙峋的干瘪身躯展现于众人眼前。
季长青瞳孔骤缩,也为苏鸣全身精气如被抽空的可怖场景惊愕不已。
但如此观之,更不可能是他炼制的聚气丹引起。
他扬起头看向高坐的庄雨眠,拱手道:“请师尊查验,二师弟的伤势是否丹药所致。”
庄雨眠微微点头,将苏鸣唤至身前,皓白手腕伸至他颈后。
少顷,便可看见她纤细的黛眉越蹙越紧。
“苏鸣确有吞服聚气丹的药迹,体内灵气运动也与丹药起效路径吻合。”
庄雨眠沉凝半晌,缓缓说道。
“吾亦作此判断,确是聚气丹效力暴乱所致。”
说话者是五长老裴申骏,他宽袖道袍,仪容俊美不说,偏又身材匀称挺拔,较常人高出一头去,双目之间凛然生威。
聚气丹的作用过程,便是将天地灵气自头顶百会穴位吸纳汇聚,随后向下灌注气汇之膻中穴,再整配分流,输送体内各部,促进灵气周天循环。
换言之,它有固定的灵气流向和步骤。
苏鸣体内灵气正是从下、中丹田倒灌而出,顺着经脉通行各处大穴,自筋膜汗孔涌出,与聚气丹完全相背。
“但甚为奇异,苏鸣自有灵气竟然沿着经络倒流出体外。”
庄雨眠嗫嚅道,洁白双颊上有若有若无的羞恼一掠而过。
作为云崖州首屈一指的炼丹大师,她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专业能力近日来屡遭挫败。
先是自己服用清心丹后陡然色欲惑心,走火入魔,不得不靠自渎解决。
她对丹药再熟悉不过,隐隐约约觉得那就是催情类丹药起效后的结果,但无论如何自查体内,就是找不出缘由和线索。
再便是今日,这苏鸣灵气流散的诸般迹象更为明显,分明是丹药作用的反应。
但她对此种能使灵气倒流的丹药闻所未闻,竟得不出个结论来。
“定是季长青心思不正,偷习了些邪丹师的奇诡手段,用以暗害同门。”
苏闫严冷笑开口,一边给庄雨眠找了个就坡下驴的台阶,一边将恶名给季长青扣上。
这刁钻狠辣的诛心之言一出,在场众长老皆是面色难看。
炼丹之道,根据材料、手法等分为许多门类。
寻常炼丹师制丹,多以草药、妖兽提取物、矿石等为主材。
炼制的丹药也皆是增益的正向效用。
然而灵材珍稀,不仅价格昂贵,提炼处理困难,且许多原料都被望族、大宗垄断,千金难求。
半是情势所迫者,半是本性阴邪,一部分炼丹师便美其名曰着另辟蹊径,改用邪魔歪道的残忍手段炼丹。
其之谓邪丹师。
他们惯以经血阳精、活人生魂、牝户阴乳、童男稚女等为材料。
其手法也有悖常伦,有抽魄术、骨炼术、剥皮术、浇处血等各种邪恶法门。
由此炼制的丹药,有各种千奇百怪、惨绝人寰的效果,其中自不乏能损害他人的邪丹。
邪丹师自然为世所不容,屡遭打压。
据沈渊修主持编撰的东海国官史《东海扬波》记载:“邪丹师者,干犯人伦,为天理所不容,王廷于千载之间,凡七度清剿国中,几使灭尽。”
“并非如此,若是邪丹外道,自有其兆。”
庄雨眠螓首轻摇,断然否决:“苏鸣体内药渣中正平和,是正途丹药无疑。”
“我知宗主只有季长青一位亲传弟子,但他残害同门铁证如山,宗主还想袒护不成?”
苏闫严腾地站起身来,肆无忌惮地在议政堂释放威压。
紧随他的动作,接连有三位长老起身,目光不善地看向庄雨眠。
“你们想做什么!”
庄雨眠的呵斥声由低转高,从唇间吐出时尚且如清风拂面,话落地便已浑重如洪钟大吕。
堂檐的惊雀扑棱着翅膀飞走,庭院里的一池春水也被震得抖溢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