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巧合,还是?
安抚好痴女小孙,孙广才又去为二人生火烧水造饭。
只是满怀心事的他,却没什么胃口。
“也不知城中租下一处房屋需得银钱几何?”
收拾好碗筷,将痴女小孙打发到院中玩耍后,孙广才心事重重来到卧房将门紧闭,翻来覆去数着从陶罐里倒出来的铜板,眉头拧成一团。
家中积蓄不多,生计还是得讨,可码头已经去不得了,其它地方又太远,若既要兼顾痴女小孙,又要赚钱银钱,唯有前往蒲原城中。
可从未前往过城中的他,根本不知租上一两间屋子需得多少铜钱,更不用说买下了。
若——
回想起清晨码头种种,他忽地往自己脸上抽了一巴掌。
“让你犟!”
“随他愿赔些铜钱不就好了,何至闹到这个地步?”
话虽如此,可一想到自己即便将书生行径和讨要赔偿的事道出,不仅无人相信,还怒叱自己恶人先告状,连摊位也被打砸时的场景,心不免寒的厉害。
那些打砸摊位的人,不乏熟人老主顾,旁观者也未有谁帮腔搭上一句话。
……
“阿爷,青儿也要一起。”
瞧见孙广才收拾物件,还带上鱼篓,孙青眼睛一亮,他好久都没和阿爷一同外出摸鱼了。
想到晚上会有白乎乎,香气四溢的鱼汤可喝,喊话时,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爹爹,囡囡要……”
孙青这一开口,妇人也跑了过来。
“青儿乖,阿爷是去大水里,并非下河,此次你就陪着阿娘在家罢。”
孙广才揉着小孙脑袋,提及去处时,顾及女儿在旁,用‘大水’替换了‘江’。
“可,阿爷,你不是说再也不去了吗?”孙青眼眶发红。
孙广才看着懵懵懂懂,嘿嘿傻笑的女儿,蹲下身子对孙青强笑道:“阿爷此次去了就再也不去了,阿爷想带着你和阿娘去城里……”
“青儿不去城里,青儿不要阿爷下大水。”
“青儿乖,听阿爷话。”
孙广才何尝想再入那个伤心地?但他眼下也只能想到靠采珠用以弥补在城中租赁房屋的短缺了。
他扶着死死抱住自己胳膊,两眼泪汪汪的孙青道:“你在家时要好好照顾你阿娘,等阿爷归来,咱家便可以搬去城里了,指不定还能为你寻个夫子读书识字,为你阿娘寻上个好大夫……将来你有学识了,切不可做那违良心的事……”
说着说着,孙广才眼泪也流了下来,絮絮叨叨的话,也逐渐从嘱咐和安慰,逐渐变为了交代。
“阿爷……”
“乖,至多下半天,阿爷就回来了。”
……
告别痴女小孙,走在每逢只有祭日才会踏足的小路,孙广才心头异常沉重,忐忑。
他年老体衰的厉害,又因心结多年不曾下水,此次摸珠,他其实一点信心也没有。
纵使带着长绳,也不能完全保障能安然无恙上岸。
途中好几次都生出了放弃的心思,想着倘若自己也没了,青儿和囡囡孤儿寡母的该怎么办!该如何过活?
可一想到今后,心中又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只有下江采到了珠,才能解决所担忧的困境,才能带着囡囡和青儿入城开始新的生活。
并且越往前走,这个念头就越强烈。
待来到江畔,看着这片生满杂草、灌木葱郁的环境时,孙广才眼中的忐忑和犹豫,已然变为了坚定。
从鱼篓里拿出准备好的香烛纸火,又取出三个果子。
孙广才面朝霜华江将果子呈品字摆好,用火折子点燃蜡烛插入泥土,继而燃香焚纸,念念有词道:
“江神老爷保佑,愿小老儿此番下水颇有收获,平安上岸……”
言罢,又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方才开始褪衣挽裤,寻了棵颇为壮实的柳树将带来的长绳系好,一头系在挂着鱼篓的腰间,然后深吸口气,咬住小刀一个猛子扎入了江中。
看着波光粼粼江面荡起的雪白水花,隐匿身形立在岸边的柳冥咧了咧嘴。
“这老头该不会这一个猛子给扎到龙宫里去了吧?”
自码头一路尾随孙广才归家,再到江畔,它属实没发现这老头有何特殊之处,无非倒霉,惨了些。
眼下唯一能与霜华江江神勉强扯上关系的,也就这下江摸珠了。
涂萱没好气道:“你当龙宫谁都去得?若无水族引路,江神邀请,即便是你也寻不得去路,何况现下龙宫还被封了。”
柳冥嘿嘿直笑:“这不契机落在他身上了,定有特殊之处。”
二妖调侃议论之余,旁侧的周明轩在孙广才入水时,便睁开法眼盯着他在水下的一举一动。
前来江畔的途中祂查过生死簿、功过册,虽一切正常,但亲眼目睹前后因果,方才发现孙广才经历的事、所做出的打算,处处透露着诡异。
就好似冥冥中有双看不见的手,在肆意摆弄样。
念及至此,祂不由看了苏眠一眼,‘巧合,还是?’
哗啦!!
宁静的江面荡起波浪,孙广才猛地冒出水面,大口喘息着,脸上充满兴奋。
他见到了下方有好些大蚌,珠子定然不少,若采摘了卖个好价钱,或真能如对青儿说的那般,给囡囡寻个好大夫,给青儿寻个夫子……乃至在城中置办一两间小屋。
“江神保佑。”
换完气,孙广才又没入了水面。
苏眠笑道:“快要出现了。”
周明轩,涂萱、柳冥二妖闻言一怔。
视线穿过水面,随着孙广才逐渐下沉,来到四周开始变黑,连阳光都被削弱许多的江底。
这里鱼虾成群,沙石构成江床,随处可见螃蟹,水龟,胆子很小的它们感受水流波动,还不等孙广才靠近,便像水雾炸开,四散而逃。远游的远游,钻泥沙石块的,钻泥沙石块,唯有一个个宛有锅口大的蚌不安留在原地。
孙广才游到一个蚌前,握住用嘴咬住的小刀,开始沿着蚌壳边沿划动起来……
一个,两个,三个……
孙广才也频频浮出水面换气,固然身体已经疲惫的厉害,但装在鱼篓中的珍珠又使他充满干劲。
当他再度潜下江底,满心欢喜撬开一生满水藻,都能将他装下的大蚌时,迎面却被一团耀目白光晃花了眼,连水流都因此变得躁动起来,搅动泥沙,使得眼前一片浑浊。
惊骇下,孙广才也知道自己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但眼下处境根本不容他去多想,也看不清那是什么,抓住蚌里的东西,扭头就顺腰间的绳子就往上游去。
这一游,孙广才明显感觉到了,自己好似被水流包裹托举着般,几乎没费气力,便从江底浮到了水面。
握住那似铁片的手,还有淡淡温热感传来。
哗!!
被浪花送到岸边浅水处,孙广才迫不及待举手看去。
只见被自己握住的,竟是一枚通体雪白似玉,状若鱼鳞,婴儿拳头大小的甲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