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遇的清欢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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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秋夜

娄娄做了四菜一汤,色香味俱全。她还准备了一壶温热的醪醴,专门嘱咐易遇只能他喝,你不能喝。

“我还是更习惯长安的口味。”易遇对你说道。

你给易遇夹了一块清蒸鱼,说:“其实当时我想把娄娄和褚雷一样给你留在西蜀,但是我怕你觉得我给你身边安插了太多我的人,又怕西蜀那边觉得我多管闲事,所以我才放弃了这个想法。”

“褚雷会把我的事都告诉你吗?”易遇问。

你一听赶紧摇头,努力澄清道:“绝对不会,我只要求他保护你,一次都没有让他给我传什么消息……你要是觉得西蜀那边足够安全,我可以即刻把褚雷和他手下的人都调回来。”

易遇原本微扬的嘴角垂了下去:“我怎会在意先生的人,不仅不会,见到他们反而倍感亲切。有时难得闲暇,我还会和褚雷去锦官城里的长安小馆喝一杯。”

“啊?”你愕然,心想褚雷不会喝高了跟易遇说些什么不该说的,可转念一想,褚雷的酒量想要喝多了也不大可能,而他们都是经过宋延专门训练过的,别说喝高了,就算被下药,嘴巴也严得不能再严。

不过,易遇那么聪明,如果他拐着弯儿问问题,绕开褚雷大脑中的防御词……凭褚雷的智商……

唉呀妈呀。

你咬了下嘴唇,心中有些担忧,眼前的饭菜都不香了。

易遇看你变了脸色,笑笑说:“放心,关于你的事,褚雷一个字都不告诉我。他只是劝我有什么事亲自来问你,所以我想听你告诉我。”

你心里虚虚的,低头看着筷子和碗,低声问道:“你想问什么?”

易遇:“你……为什么要救我?又为什么要帮我这么多?”

“因为我对你见色起意呗。”你笑着敷衍地回答,喝掉了一整杯的茶水。

易遇叹气:“真的吗?”

你狠狠点头:“对啊,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易遇问:“先生救我时,我应该还在刑部大牢里。那时你与我并未见过面,你又是怎样对我‘见色起意’的?”

你笑笑:“哎呀,一开始我是觉得做人留一线,所以就去劝了劝盛帝。”

易遇放下碗筷,握住了你的手背,挑眉问你:“劝?”

“我要是跟你说实话,你得答应我不生气。”你沉了一下心情,准备开始胡说八道。

易遇点头。

你正经了神色说:“当时我是觉得,易氏皇族的根基在九州已有四百多年,不好控制。但是如果留下你,一方面是让人觉得盛帝没有那么残暴,另一方面有你在,易氏的人就没法再选出个领头的。因为你是易氏正统嘛,其他人想带头发动政变也不服众。所以我劝盛帝说,只要长安这边控制住你,易氏就很难毫无顾忌地反击。”

易遇认真地听你说,他目光流转,似乎在努力甄别你说的每一个字。

可惜七分真三分假的话,向来最难让人分辨。

易遇:“可你为什么后来要去清欢阁救我?”

你想了想说:“一开始只是想去防范像上官大儒这样的人去接近你,结果就对你‘见色起意’了呗,再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而且我既然起了意,自然就想对你好了。”说完,你就又给易遇夹了一块鱼。

易遇微眯着眼睛看着你,你低头干饭,只敢用余光看他的表情。

半晌,易遇才收回望着你的视线,重新拿起筷子和你一起吃饭。

你听易遇不说话了,转头悄咪咪地看他,只见他神色严肃,脸色不佳。

你咬了咬嘴唇,抬手摇了摇他的胳膊:“你答应我不生气的。”

易遇稍稍对你笑了一下:“我没有生气,你我只是立场对立而已。”

“哦哦,你不生气就好。”

你心虚地给易遇添满杯中的醪醴,心中窃喜自己这样应该是蒙混过关了。

“只是有些慨叹盛帝的谏臣真是不容易,”易遇转头看向你,“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谏言,竟要在雪地里连跪三天三夜。”

你手中的酒壶停在半空,顿了一瞬之后,你才把酒壶放回桌上。

易遇:“……我想听你说真话。”

你咬着牙没回答,只是反问他:“你觉得什么才是真话?”

易遇说:“我们是不是很久以前就认识,是不是我忘了……?”

忘了。

——这两个字刹那间让你不受控制地猛然抬眼,整个人怔在了易遇面前。你的呼吸有了轻轻的哽咽,回忆变成眼泪突然就酸了鼻子,涌上了眼眶。

刹那间,你好像与易遇交换了位置,也在这一瞬你茫然地懂了:

他发现你在波瑞阿斯号乘客名单时,是怎样的心情,当他在忘忧城雨中的屋檐下再次见到你时,又是怎样的心情。

你想问,当他发现你完全不记得他时,是不是也如你这次一样,难过如斯……

他那时肯定做过很多努力吧,一点点地对你好,一点点地接近你。可你却全然不知,把他当个陌生人相处着,防备着。

重逢的爱人……忘了自己……

真是要命。

累世的爱情,无法宣之于口时,只能在这里委屈地用谎言胡乱拼凑,小心翼翼地让眼前遗忘了自己的爱人重新认识自己,喜欢上自己。

那如履薄冰的心,仿若人站在热锅上,手里却握着一块不能化的雪,置身煎熬,却怕它转瞬就要蒸发。

此时此刻,当他这么问你,问你是不是他忘了时,所有的愧疚像心海里的泡泡,一个一个地炸开,化作云上的秋雨,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呜呜呜呜呜……”

你看着易遇,忍不住就捂着嘴大哭了起来。

易遇被你突然这么一哭,顿时手足无措。他什么也不敢说了,什么也不敢再问,只是错愕地在你面前,慌乱地左右找起了丝怕。

结果他没有找到,就只能用他白白的袖口帮你擦眼泪。

你抓着易遇的袖子捂在自己的脸上,可哭声怎么都停不下来。

越哭越内疚,越内疚哭得越久。

你知道易遇被你哭得莫名其妙,但你的哭声无论如何就是停不下来,连带着这几个月未见的思念,只身在长安的委屈,还有对你下一步计划的焦虑,全都汇成了止不住掉下的眼泪,硬生生哭成了一片海。

易遇靠近你,温柔地把你揽入怀中,吻了吻你的额头:“乖,不哭了,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啊……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覆在易遇的胸膛,委屈巴巴上气不接下气地嗔道。

易遇无奈地捋着你的背:“嗯,那我不问了好不好……只要你不难过不哭了,我以后都不问了。”

你泪眼婆娑地看着易遇:“不仅不许问了,也不许再想了。”

易遇听话地点头:“好。”

你听他答应,这次啊抽着鼻涕慢慢止住了哭声,接着你从易遇的怀里出来,坐直了身子。

易遇看你哭得没有那么厉害,赶紧给你倒了杯茶,递到你的手里。

你喝了他给你的茶,眼泪又啪嗒啪嗒地滴了几滴。

接着,你深呼吸了几次,平稳下心绪,这才想起你还有很重要的话还没有跟易遇说。

你恢复平静,又抓着易遇的袖子擦干眼睛,肃声对他认真地说:“其实,小遇,我有一个很危险的计划,需要你帮我。”

“什么计划?”易遇问。

你:“我想调虎离山,让长安大军前往西域和西狄打起来,而你从西蜀和洛阳同时发兵攻打长安,把属于你的皇位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