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万年
长安城，冬，又到了腊梅开花的季节。
半年前，易氏复国，新皇登基，国号改回“元”，定立年号为“万年”。
在清理未央宫的典籍时，新任吏部尚书的上官大儒第一时间就在档案里找到了国师的相关典册，并立即呈给了易遇。
典册记载，国师是前任大元宰相的嫡出幺女。
元穆帝，也就是易遇的父皇，以大逆僭越之罪诛其全族五百八十七口，只有年幼的她和侍女阿栾被宰相夫人偷偷托付给了当时还只是镇国大将军之妻的太后，这才逃过一死。
从那时起，她就一直以养女的身份生活在镇国将军府，和盛帝、梁王一同长大。
镇国大将军病逝后，盛帝继承其父将军的职位。那时，年仅十六岁的她提出将原有兵农合一的府兵制度，改为招募年轻力盛的职业兵将，使得盛帝手下兵力大增。也是由那时起，她卓越的政治谋略开始逐渐展露。
之后，她一路献计献策，辅佐盛帝登基，最终女扮男装被拜为国师，报了家仇。
只不过，她却求盛帝留下了易遇的性命。
就像当年易氏留她一命一样。
易遇想：如果他的父皇没有诛杀宰相阖族，是不是迟早会有一天，他能在某场宫廷宴会上见到被宰相夫人带入宫中的先生？
亦或许，他已经见过了，只是他不记得。
若没有那样的灭族之恨，他会不会有机会以六皇子的身份去求父皇赐婚？
要真能那样，皇子与宰相家的千金，那该是怎样的天作之合。
可是，先生那么好，父皇也不一定会把她指给他吧，他有五位兄长，每一个都才华横溢，少年英才……但不要紧，只要她一日未嫁，他都会竭尽所能成为父皇最优秀的皇子，他不要江山，不要王座，只求一直契阔，与她白首相偎。
不对，先生说过皇后之位本就该是她的。
那他就更努力，为了她去争一争那皇位，满足她的小小心愿……
……可现在他是坐上了皇位……
而他的先生……
易遇放下典册，看了看自己的手……
手指莫名的剧痛让他狠狠攥紧了拳。
那天松弦一瞬的触感，像如烧红的烙铁时不时就会落在他的指尖。
他强忍着痛，执笔写下诏书，追谥他的先生为大元颖德顺天皇后，下旨将她葬于帝陵。
而后，他看着那诏书，枯坐到了天明。
……
入了冬，又到了长安城腊梅盛开的时节。
战争结束，新帝登基，长安又再次恢复了繁盛。十里皇都，庄严肃穆。
这一日，易遇抱着还不满周岁的小太子来到了教坊。腊梅成林，如金黄色的星星云，伴随着满园沁人心脾的香气，美得让人流连难返。
小太子牙牙学语，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抱着易遇的脖子，瞪着漂亮的大眼睛望着枝头的那些星星，笑得格外开心。
易遇抬手折了一枝，放在鼻下闻了闻后，送给了小太子。
这时，恩蔷穿着一袭白狐领的艳红色袄裙走到易遇身边，看了看他手里的孩子，唇角勾了一抹轻嘲：“我还以为陛下如今身份尊贵，再不会来咱们教坊这等低贱地方了呢？”
易遇没有在意恩蔷的不敬，并向他解释道：“她说过……想让我和孩子一起来看看这满园梅开……”
恩蔷：“可惜，您是来了，孩子却没到。”
易遇紧抱着小世子看向恩蔷，满脸的不解。
恩蔷伸开手，将小太子接着自己怀里抱着，笑笑道：“真是不得了，这孩子离开教坊的时候还那么小一丁点，这不到一年不见，头长这么大了。”
易遇一惊：“你说什么？”
恩蔷亲昵地捏了捏小太子的脸，逗得孩子吱吱地笑，接着他不紧不慢地对易遇说：“那时先生说让我抱个教坊里刚出生的孩子给她送去，我左挑右选就挑中了这孩子。”
易遇：“这不可能！”
恩蔷：“陛下，先生做事哪有什么可能不可能的。她偷梁换柱瞒天过海的本事您不是亲身领教过吗？换个孩子算什么。”
一阵北风呼啸地拂过整片梅园，吹弯了树树梅枝。
可梅花傲然，不屈，不折。
无花被风吹的飘零，反倒是香气更浓，如梅花对寒霜北风的嘲弄。
易遇的声音被寒梅冷风吹得有点不稳，他问：“……你知道，她把孩子送去了哪儿……？”
恩蔷眯起眼睛笑笑：“先生没给您留点提示什么的吗？”
易遇：“……”
恩蔷笑开了心，抬头望向云端：“先生真是够决绝的啊。不过，我觉得她是得防着您，您狠起来也是六亲不认的主，先生不把亲生孩子交给您还是挺有她的道理的。”
易遇的身子晃了晃，没有去接恩蔷的话。
恩蔷见易遇变了脸色，陨星般的双眼黯然无光，他觉得自己的话可能有些重了。
他敛了敛神色，沉声对易遇说：“话说回来，陛下，先生确实没有告诉我她要把孩子送去何处。不过您可以去找找宋延或者娄娄，他们应该会知道。”
易遇愣了一下，他蹙紧了眉头。
恩蔷对易遇笑笑：“陛下如果有闲暇，就派人去找找吧。毕竟拥有正统皇室血统的孩子，常年流落在外，既不合适也不安全。而且万一是位小公主，长大了遇到什么坏男人，和她母亲一样动不动喜欢得连命都不要了，那可如何是好啊？”
易遇：“……宋延在哪儿？”
恩蔷耸耸肩：“不知道，不过娄娄应该和他在一起。”
易遇深深呼吸，若有所思。
恩蔷看着易遇，得意轻笑。他摸了摸小太子的头，对易遇说：“虽说这孩子不是您亲生的，但他好赖替您的孩子躲过了盛帝的追杀，希望您能好好待他。”
易遇收回视线，看向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太子，点了点头，重新将他抱回了怀里。
……
…………
“统子哥！凭什么说我任务失败了？我要申诉！”
你非常生气地和系统争辩着，强烈不服他判定你此次没有完成副本主线任务。
“任务要求你辅助帝王一统九州，但现在九州未能统一你就已经死亡出本了，怎么不算失败？”系统公事公办地说道。
你叉着腰，“哼”了一声道：“烈士身死于前，国之统一于后。如今国家兴盛，怎能抹杀先辈之牺牲！我虽然身死，不代表着九州就不能统一了。统子哥，你如此不看重具体人物的作为对后世历史产生的巨大影响，这是犯了严重的历史虚无主义错误！”
系统：“……”
你听他不说话，气势更盛道：“秦始皇统一六国用了多少年？晋武帝司马炎灭了东吴用了多少年？元世祖忽必烈打到欧洲去用了多少年？！那么多辅佐帝王的名臣良相，也不是哪一个都活到了大一统的那一天，他们明明功不可没，你怎么能说他们没有辅助帝王创建基业？！统子哥，我问问你，是不是这个理儿？！”
听你如此咄咄逼人，系统沉声道：“但现在也不能认为你完成了任务。”
“所以，我得回本里去看看啊，看看这九州最后能不能一统。”你狡黠地说，“现在不能判定，那就让我在本里多待几年，看看最后能不能统一。”
系统：“……不行，死后重生违背客观规律，会使权谋副本出现运行故障。”
你想想道：“那我不重生，换个身份进本不就行了？”
系统冷声道：“以你的狡猾，换任何身份进本，你都还能接回原国师的身份。”
你噘噘嘴道：“那怎么办？你要是不想麻烦，就直接判我任务成功，给我积分和奖励。如果不行，你就得送我回本里看看！”
系统很认真地沉默了许久，最后对你说：“送你回去继续任务也可以，但时间节点必须推后十年，同时你的年龄要减小五岁。如此一来，你二次进本后的身份与国师有十五年的年龄差，如此可以防止你接续国师身份……”
你得逞，笑得开心：“年轻五岁？这么好！统子哥一言为定，咱们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