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空轿子
徐量瞧了棺材，脸吓蜡黄，见鬼一般。
脚下一趔趄，没站稳，摔着了，说话也哆嗦，嘴里直拌蒜。
“这棺材……这棺材里……”
旁人一瞧这阵仗，心里可通透，指定不是空棺，装着死人哪。
这人不信邪，愣扒人棺材，这下咋收场？
摆空棺那位，这会儿却愣住了。
别人迷糊，他心里可有数。棺材里头，哪有死人？甭说死人，连个死鬼也没有。
眼瞅徐量打开空棺，他还合计哪，怎么怎么耍赖。
可瞧徐量脸这色儿，咋像瞧见了死人？
徐量没骂他摆空棺，他却乐不起来，只觉天灵盖被浇盆雪水。
“不会……真有死人吧？”
顾不得埋汰徐量，蹭蹭蹭，三步上前，打眼一看，鞋拔子脸刷吓的通红，成猪腰子脸了。
嘴角乱哆嗦，浑身冒冷汗，两股战战，直打摆子。
哎，棺材里，真躺个死人！
大白天的，闹邪祟了！
这位擦不尽脑门子冷汗，眼瞪滚圆，腿肚子乱抖。
这当口，豁楞一声，棺中人坐起来，诈尸一般，掐他脖梗子，嘴直咬喉咙。
“娘咧！闹邪祟啦！”
他吓尿了，裤子嗒嗒滴水，伸手蹬腿，乱抓乱挠，踉跄推开棺中人，连滚带爬，一口气跑到天津卫。
瞧他跑远了，徐量这一撇嘴，可乐够呛。
哪有什么死人？棺材里的，不是死人，是人皮纸。
对付刁民，就得用更刁的法子。
他火烧皮影村，得几张人皮纸，棺材盖一掀，他偷摸搁进去的。
阴阳灯里，他瞧过皮影教主，操控人皮纸的法门，他粗略懂点，故意将计就计，弄了这么一出。
别说，可真管用，葬空棺这位，被吓得屎尿齐流。
打那往后，瞧见棺材就肝颤，一直到死，见着白事儿就躲，他爹殡天，都是花钱找人哭的灵。
人跑了，棺抬开，徐量领一群仙家，继续朝前走。
过道一圈，眼瞅要回到棺材铺，又被挡住了道。
这回是弄嘛的？配阴婚。
哪家碰上天灾人祸，孩子早夭，怕他自个地下孤单，给配个阴婚。
谁家有早死的姑娘，活人撮合死人，凑一对合葬。
这是老百姓家里，配阴婚都是死人，帝皇家可另一个样，直接拿活人配。
皇子早夭，找活女娃，弄活人葬，惊悚血腥。
阴婚不比喜婚，仪式从简。点炮仗，燃蜡烛，上香，焚纸，入穴，这婚就算成了。
说是成了婚，结婚这俩，谁也没见过谁。到了阴曹地府咋认，谁都迷糊。
死者不安息，生者求安心罢了。
这家办阴婚，场面却热闹，弄顶大红轿子，横路中央。
四班剑，四镫杖，四立瓜，四仪刀，五色秀幡，红花团扇，锦曲盖，紫方伞，最前头挂俩红纱灯笼。
唢呐，笙箫，竹笛……呼哧乱吹，叭叭作响，真成亲也没这阵仗。
过道走半天，又被拦住路，还剩一炷香时间，回不了棺材铺，堂口可立不成。
一个白事，一个喜事，万事都得让这两样。人要真配阴婚，这道可不好过。
徐量可不信这个，哪这么巧，白事喜事都叫我一人赶上？
他掏出火眼铜钱，眼珠滴溜瞪大，果不其然，又是堂口仙家搞鬼。
不像前头摆空棺，这回大红轿子里，可不空的，坐着人呢。
一身阴红嫁衣，擦胭脂，抹红粉，剪齐眉穗儿，头顶凤冠，身披霞帔。
瞧着是个女娃模样，却是个狐仙儿扮的，用了龟息法，跟死人一个样。
没火眼铜钱，徐量可瞧不出端倪。
徐量上前，这一拱手，说话可够热乎。
“畜牲，让道！”
“你骂谁呢？”
“骂你咋地？”
“凭啥骂人？”
“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装什么聊斋？”
“什么狐狸？这配阴婚呢，哪有叫喜事让道的？”
徐量撇嘴：“前头有人摆空棺，你这占道抬空轿。你俩一家子吧，丧事喜事一块办？”
“你这话说的，可忒欠了。不是我打不过你，高低我得打你。你自个儿瞅，这轿子里头，是空的吗？”
徐量就等他这句话呢。
他透过火眼铜钱，瞧破了端倪，狐女用的龟息法，这法有罩门，在肚脐眼儿下。
罩门那里，抹了剧毒，若没解药，沾着就死。
这个堂口，大仙横行霸道，拦不住立堂口，那就下杀手。
出马仙有规矩，过道不能见血，可你自己朝上凑，人可没动刀子。
徐量没掀花轿帘子，这会也没法掀。
帘子一掀，里头有死人，人可占着理，不让你过。
你非去破他罩门，说是活人扮死找茬，这毒可要命。
帘子先不掀，人徐量有招。
蠹虫术一运，一群血虫，乱飞乱舞。
蠹虫，蜉蝣般大，眼瞧不见，似团红雾。可噬金银铜铁，可噬山石草木，蝗虫啃草一般。
无数蠹虫，顺着缝隙，钻轿子里，里头狐女龟息着哪，无知无觉。
蠹虫落身上，跟食人鱼没两样，大口喝血，大块吃肉，大快朵颐。
这一瞧，手蠹没了，再一瞧，脸蠹烂了，一口茶的功夫，狐女人连杂碎汤都没留下，整个轿子里，就剩撮骨粉。
这当口，徐量可来劲了，一掀帘子，里头空空荡荡，徐量吆喝乱喊。
“哎，这轿子里，嘛人没有。光天化日，占道讹钱哪！”
配阴婚的不信，伸头一瞧，哎，轿里真没人，脸都绿了。
大红轿，仪仗队，占着道，可堵不少人。这会见是抬空轿，老百姓横眉竖眼，扎堆凑前骂上了。
徐量挪开轿子，麻利迈开腿脚，直奔棺材铺。
一阵脚底生风，身子一定，到棺材铺了，这趟过道算走完了。
过道走完，划分堂口。
胡黄白柳灰，一群仙家，按能耐分职位。
这个最能打，当领兵王，领五路人马，专负责打架。
那个腿脚快，会四处传消息，进传堂，堂口众仙靠他联络。
会看风水的进风水堂，会治病的进医堂，会接活圈活的进圈堂……
道过完了，堂口立了，还不算完，最后一样：拜天。
所谓拜天，一拜天地，二拜各位出马祖师：胡三太爷，胡三太奶，常天龙，黄天霸，柳大仙……
焚香摆案，供上黄条，凤凰蛋，红梁细水，飨食众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