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半夜不睡
泰固口中所说的县令,就是相隔石盟镇不过十多里的芦隆县县令,名叫元利戟。
此人正是芦隆县掌权者,据说手握一千精兵,个个甲胄精良。
——说精兵纯粹是吹牛,坐镇一个县城而已,哪养得起这么多脱产精兵。
有的只不过是数十嫡系部队,剩下的无非凑数的军户、大头兵,他们常常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就是冲在前头被驱使利用的消耗品。
不过,对方仍是有着人数优势,盲目招惹,只会被消耗力量。
两地的镇、县相距如此之近,本不合理,石盟镇原先只是个小渔村,但随着私盐贩卖的兴起,逐渐发展了起来,这才有了如今的格局。
放下几句狠话后,泰固自觉安心许多,他擦掉额头的冷汗,嘴角扬起一抹狡黠。
“出来混,讲的是关系,是权势,你能打有什么用?你打得过县令吗?”
“我身为衙门主簿,县令自然对我爱护有加,这般莫大关系,岂是你这种乡野匹夫能撼动的?”泰固双手环抱,直起腰杆有恃无恐的道,“今日在你手上落了下风,我记下了,来日定当加倍奉还!”
“我能杀他,也能杀你。”孙立指向泰固身旁的白骨焦炭,“我说过,谁敢陷害我,那就是下场。”
“住口!少在这装蒜了!”泰固乜斜过去,不由打了一个冷颤,他适才佯装起来的威风顷刻瓦解,“孙立,我未动你,你也不能动我!就算我动了你,也是因为你触犯律法——”
“泰主簿,有些百姓半夜不睡,反倒啸聚一堆,往我们这里围过来了!”泰固话未说完,一名差役连忙走的他身旁,脸色难看的嘀咕几句。
“什么?”
泰固连忙环绕四周,发现各个方向都有镇民三三两两的点起火把,从家中走出,快速围拢过来。
在黑暗一片的夜色中,还有许多人影在走街串巷,很快附近各家各户的窗户都亮起了油灯,越来越多的火把被点起。
许多镇民走近,他们手中都拿着菜刀农具。
“反了,反了!他妈的刁民!居然敢造反!”
泰固慌乱张望,眼睛一点点瞪得滚圆。
“谁让你们出来的?你们这是造反!衙门办案,谁敢多管闲事!”
“你们这群刁民,敢在本官面前亮刀,信不信本官把你们都打杀了!”
泰固高声嘶吼,但无法阻挠一众镇民前进的脚步。
眼看周围很快被围得水泄不通,火把的光亮刺目耀眼,泰固肥胖的身躯不断颤抖,脑袋汗如雨下。
“老大,现在该怎么办?”差役们个个惊恐,纷纷看向泰固。
“我怎么知道!泰固大口喘着粗气,“上,上!让这群刁民闪开一条路,回衙门!”
附近三百多号镇民将差役们包围住,谁家家里没把菜刀,拿刀的壮年男子不在少数,还有许多青年手里握着锄头、铲子等农具。
差役们举着刀,根本不敢动弹。
“孙少侠,听闻你被那群狗官吏诬陷,我们就都出来帮你了!”
“咱们这么多人,可不怕他!”
“孙少侠,要把他们都烧死吗?他们与恶霸别无二致,活活烧死也算罪有应得!”
……
几个镇民走到孙立身旁,嘘寒问暖。
“原来是你!”泰固扭头看向孙立,“煽动百姓造反,这罪名你担得起吗?你现在若令他们让开一条路,井水不犯河水,看在同乡的面子上,我大可网开一面!”
“好一个网开一面。”孙立冷声质问,“我打杀那群恶贼,不过碾死几只臭虫罢了,何须你在此聒噪?”
“坐着衙门主簿的位置,鱼肉百姓,你与恶贼何异?”
“再敢扭曲事实,就将你一并碾死。”
孙立走到倒在地上的那三名差役面前,一脚一脚像踢石子一样,将其踢到泰固面前。
“滚。”
泰固如蒙大赦,顿时扭头看向周围围上来的镇民:“快让开!孙立让咱们滚了!”
“孙立,今天这事就算了,你有武力在身,我有县令罩着,你我两不相犯!”
“从此你杀恶贼,与我无关!”
泰固跑在前头,众差役拖起地上的同僚,灰溜溜跑走。
孙立转身,让严蓉几人回到客栈,并向周围镇民道谢。
火光照映在他眼眸,他的眼底闪过一丝疲惫。
一天下来经历这么多,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众人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簇拥着孙立走向客栈。
“孙少侠,为了防止那群狗官吏再来犯事,咱们挑出几个年轻人,在周围帮你守夜吧。”
“孙少侠,你为民除害,替我们出了一口恶气!先前没来得及感谢,这点心意就收下吧!”一镇民提着一袋十多多斤的精米,就往孙立手上送。
更多百姓见了,纷纷从家里拿着柴米油就送过来。
他们手中大多都是生活用品,镇民们都不富裕,可能不少人还在为生计发愁,但他们却情愿两手空空,将手中沉甸甸的感激送到孙立手上。
一名身材消瘦的老妇人,提着一袋米,就要交给孙立。
孙立没有收,“老人家,你心意我领了,这米你留着自己吃吧。”
“我老伴和儿子都死在盐滩上了,我活着还有什么用处。”老妇人摇了摇头,“能帮到你一把,我也算有些活头了。”
孙立默然片刻,对众人说道:“各位,你们帮我看好这家客栈,帮我守夜,在我危难之时挺身而出,便是帮我天大的忙了。”
“恶贼是杀不尽的,往后我还要仰仗各位,阻拦那群心怀不轨之人。”
“我孙立无以为报,力所能及护佑大家安危。”
……
大晚上的,许多人都困了,人群开始散去。
有十多个青年受到各家长辈号召,自发在周围守夜。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一群面色蜡黄、身体瘦削,盐夫模样的汉子站在门外。
他们手里攥着扁担,另一只手摸着咕咕叫的肚子,眼神期盼。
“几位少侠,这里还能吃饭吗?”一名盐夫向正在打理物品放袁焕问道,“俺们一直在不远处候着,原先是不想打搅你们,但肚子实在饿得紧……”
据盐夫所说,他们都在肖三地盘上做工,肖三一死,盐帮各势力就开始争抢地盘,他们讨不到一口吃的,还在混乱之中被打了出来,连可怜的工钱——几个铜板都得不到。
他们本是因为战乱而逃难来的流民,在此地没有落脚的地方。
没了盐滩里的大通铺,他们只能露宿街头,来这里,也是想着能不能用身上所剩的几块铜板买口饭吃。
“先前,俺们一直在夜里等着,见差役围了客栈,就想着找你们报信,但不知道你们去了哪,也只能跟周围百姓说道几句了。”
“俺们也想来帮忙,但没力气。”
“这么晚了,恐怕早就打烊了吧,也是,俺们的问题,没有早点来。”
盐夫像是自己把自己说动了一样,袁焕没回一句话,他们就转身要走。
孙立走了过来,叫住他们:“是你们喊百姓围上来的吗?”
“俺们挨家挨户敲门,就说你遇了麻烦。”盐夫回答。
孙立招手:“进来吃饭吧。”
他让严蓉下厨做些饭食,量大管饱就行。
客栈暂时是不打算开张了,多余、不好存放的菜蔬都下了锅,每个盐夫都得到了一大碗杂粮饭和一碗白菜萝卜豆子汤。
“这要多少钱?”盐夫们咽着口水,没敢动筷。
“不用钱。”孙立摇头,“你们帮我,我自然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