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受害者明明是我！
郊野桃花烂漫，春意动人。
马场外早已被帷幔围起，引得不少路人悄悄探头观望。
“可真是热闹。”
少女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望着那些衣着体面的勋爵世家，暗暗咬牙。
正是太傅养在京郊的亲生女儿，叶南霜。
虽说她穿的杏黄荷叶裙也衬得她干净素雅，但做工布样都比不上京城里那般考究。
如今众多宾客之下，反倒显得寡淡无奇。
“姑娘，可叫我好找！”
庄上的侍女云翠气喘吁吁地跑来。
“老爷特意传话，您今日得去城南的女学究那里上课，怎么这个时候便回来了。”
“父亲偏心，那狗屁章槐也看人下菜碟，他说什么你们都信！”
叶南霜眼中满是恨意，撇着小嘴：
“不接我回府、不让我和他相认，这些我都忍了。“
“难得家里有这样盛大的席面，竟然又没我的份！要不是我听人说起，你们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这……”云翠犹豫半天，还是老实闭上了嘴巴。
她哪里知道老爷为什么亲生女儿不养在身边，非要放养在马场里。
虽然也是好吃好喝地供着，但到底不如府里金贵体面。
姑娘的脾气心气儿越来越大，对庄子里的人动辄打骂，连马场的吴管事都不敢多说什么。
眼见不少公子姑娘被簇拥着走进马场，门外只剩车夫侍卫，叶南霜一把甩开云翠的手，就要跟去宴席。
没成想，走得太急，一头撞到女子身上。
叶南霜正在气头上，又看这人的装扮不像那些官家姑娘一般光鲜亮丽，想着应该是个小门户出身，胆子也大了些，顶着火气脱口就骂：
“瞎了你的蠢驴眼！走路不看路，倒好似要上天了！”
那女子脸色变了又变，抿嘴就要离去。
叶南霜看她模样好欺负，便一把拉住，继续嘴里不饶人：
“说你呢！耳朵也不好使吗！不道歉还想一走了之？”
一些本要入场的人听到争吵声都在回头观望。
三两人中，金吾卫将军家的独女裴月昭快步走了回来，一把扯开叶南霜，抬手便给了她一嘴巴。
“啪！”
习武长大的手劲果然不一般。
叶南霜被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脑瓜子嗡嗡的。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攀扯禾阳公主家的二姑娘，你有几颗脑袋够掉的！”
禾阳公主家的二姑娘？
叶南霜捂着脸瞪大双眼，又仔细打量一番眼前人。
打死她都不信这居然会是那个传闻中飞扬跋扈、众星捧月的安宁郡主——李长乐。
而李长乐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
她本来不想来的。
父亲才被贬黜，母亲前两日还被皇后外祖母训斥铺张浪费。
就连自己也被克扣用度，被再三叮嘱要低调处事。
今天非要刻意穿得像个姑子一样素净，已经让她很想死了。
居然还能被一个侍女模样的丫头当街欺辱！
“你这杀才，我不与你一般见识，你居然口出无状！太傅家的奴才都是这样伶俐的吗！”
见四周有人指指点点，李长乐越说越气。
索性错不在她，就地处置一个侍女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想到此处，她摆了摆手：
“侍卫何在！”
“郡，郡主不要……啊！”
“啪！”
叶南霜还没来得及反应，又被扇倒在地。
这一次，是叶府装扮的两个家丁。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就被家丁硬生生拽起。
“下人冲撞了郡主，南棠定会好生管教，万望郡主海涵。”
叶南棠穿着一袭藕粉襦裙，从门内迈出，缓缓而至。
李长乐愠怒：
“你倒会挑时候。这丫头对我不敬，我还得海涵？！”
叶南棠依旧好脾气地行了一礼：
“内惩自然难消郡主火气，不过……禾阳公主特意差我来接郡主，倘若再耽搁下去，定会闹到外场，没得让长辈担心。”
“……”
想到临行前母亲耳提面命告诫自己一定低调行事，要是真的闹出人命，到底也是个麻烦。
李长乐颇为不甘，瞪了一眼被人架起，满脸是泪的叶南霜：
“管好你家的狗。这么好的脸蛋到我手里，可就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了。”
正当众人陆续散开时，却听府门传来一声呵斥：
“郡主这是又要杀人取乐了吗？！”
这话反呛得李长乐面色一沉。
她确实不怎么关心下人，也不在乎这些贱人的性命。
可今天这事，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啊！
叶南棠回头，淡然地看着宋尉怒气冲冲地走来，一把将叶南霜从家丁的手中扯到自己身后。
“又关宋公子什么事。”
裴宋两家向来不睦，裴月昭更是心直口快。
“路见不平罢了。倒是你们三家贵女欺负一弱女子又是何道理？”
李长乐快要气疯了。
真是点背到家了。
偏她又不敢直接得罪风头正盛的镇国公一家，还不能不给叶南棠这个主家面子。
她哪有这么窝囊的时候！
思来想去，李长乐恨恨地盯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叶南霜：
“她当街攀扯羞辱我，宋公子还为她强出头，这又是什么道理！”
叶南霜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气势，抓着宋尉的手臂如救命稻草：
“我，我没有……是她……”
而宋尉此时看着叶南霜，眼中柔情似水，心疼万分。
在他身后的少女两行清泪，一副我见犹怜。
一面是嚣张跋扈的郡主，一面是娇弱可人的少女。宋尉立刻就想象出事件的“来龙去脉”。
蠢货。
叶南棠暗骂一声。
看着眼前这两个大庭广众拉拉扯扯的狗男女，似乎与上一世的二人身影重叠到了一起。
还是一样的令人作呕。
“郡主，先去外场的正宴吧，别让公主等着急了。余下这些臣女自会料理妥当。”
叶南棠眼神示意，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仆便麻利地扭住叶南霜的双臂，捂住嘴将她带了下去。
“叶南棠！你做什么！”
还没等宋尉碰到叶南棠，裴月昭便上前一步拦在他们中间：
“我说宋公子，前因后果都没分清就在这里英雄救美，大庭广众还对未出嫁的姑娘拉拉扯扯，圣贤书都不知读到哪里去了。”
宋尉一时语塞，他承认方才过分亲密的举动确实不妥。
眼见叶南棠压根不打算搭理自己，他便又快走几步，跟上叶南棠问道：
“你要怎么对……那女子？”
叶南棠对宋尉的话语充耳不闻，正和闻讯赶来的总管事章槐复述方才的情况。
此时被老爷骂了一顿的章槐已经是一脑门子官司，听到这还有一位不依不饶的主，急忙抢身拦过宋尉，讪笑着赔礼：
“宋公子，老奴定会秉公处理此事。大少爷已差人来寻多次，公子也快些去马场吧。”
宋尉有些不情愿，望着叶南棠的背影想要再说什么。
而叶南棠一步未停，头也不回地和裴月昭一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