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水中月
太阳最后一道余晖消失在西方的空际,洛阳城已是万家灯火,洛河船舶连绵,灯火不绝,像一条条灯龙般沿水盘绕延绵。
有灯龙相衬,远处的几艘船上的灯火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船只离岸渐远,似要脱离俗世繁华,事实上,船上已经激战许久。
尽管际此兵凶战危的当儿,师妃暄仍予人似若隐身在浓郁芳香的兰丛,徘徊在深山幽谷的超然感觉。
交手至此,双方难免挂彩,可惜,陈源期待的画面却没有出现,却也让他看得赏心悦目。
师妃暄仍平静如故,只秀眸却愈呈明亮,色空剑也似发散出灿烂的光辉。
电光激闪,剑气漫空。
她却如翩翩起舞的仙子,在剑光中若隐若现,似被淡云轻盖的明月,森寒的剑气飘摇往来之势有如狂风刮起的旋雪。
闻采婷心中叫苦,她当真想不到这看来温柔娇婉、动人妩媚的小美女那只欺霜赛雪的纤手能使出这么有如疾雨狂风般的可怕剑法。
她已经竭尽所能,身体像变成一道影子,在剑影中迅疾闪移进退,手中金刃左劈右挡,甚至还牺牲了手下,才将堪堪挡住师妃暄一次次攻势!
闻采婷清楚的知道,在这位白道圣地最杰出的传人手中,自己完全陷在挨打硬撑的困境里!
“不愧是白道最杰出的年轻人,倒也有些本事,美貌实力并存,难怪能让无数青颜俊才俯首。”
陈源心中一动,师妃暄着实不弱,他看得分明,闻采婷完全被师妃暄的剑法牵制,身不由己地为对方天马行空般的剑招所控制和摆布,能移动的方位愈趋窄小,到避无可避的一刻,就是其彻底落败之时。
师妃暄越打越强,剑法飞洒幻变,威势渐增,每击一剑,总能针对对方的弱点,每一剑都有千锤百炼之功,巧夺天地之造化,最厉害是她剑锋发出的剑气,有如泻地的水银般无隙不入,让人防不胜防。
看着她招招奔着闻采婷要害而去,陈源眉头微挑,他感受到了一种无声的抵抗,就像小孩子叛逆一般,不免觉得好笑,再度开口:
“别打死了!”
师妃暄手上的攻势愈发凌厉,闻采婷忽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师妃暄似在拿她撒气。
闻采婷目光闪烁,忽的放弃了抵抗,眼看就要被师妃暄一剑枭首,甚至剑气割破了她脖颈上的白玉肌肤,她仍强不为所动,她在赌!
她成功了,师妃暄那一剑却生生止在了她的脖颈处,当时那把剑距离她的喉咙只有零点零一公分。
虽然成功了,但闻采婷心间仍是惊涛骇浪,不只是因为生死之间的大恐怖,更是因为师妃暄的选择!
类比婠婠在阴癸派的地位,她不难想象出师妃暄在慈航静斋的地位,在加上她这般年纪就有宗师修为,放在任何地方,都是天之骄子,可她却对陈源言听计从。
这便罢了,她分明从师妃暄的选择之中感受到了一种无力,便是抗争,都只能做一些无关痛痒的小动作。
闻采婷实在想不明白,陈源到底有何出奇的地方,能让慈航静斋的圣女如此矛盾,畏之如虎。
虽然不懂,但她却知道谁说了算,咽下一口唾沫,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软软糯糯的朝陈源道:
“请公子怜惜。”
她这才认真打量眼前的年轻人,同样充满矛盾感,青春洋溢与岁月沧桑的气息并存,给她一种极为怪异的感觉。
更可怖的是,初看他与常人无异,很容易让人忽视,再看又会发现,他似不在此间,缥缈不定,难以形容……
但越是如此,闻采婷愈发感到高深,甚至隐隐到了宛如九天之意高难问、不可揣测的程度。
见闻采婷仍不忘用媚术,陈源不为所动,斜睨她一眼,冷声道:
“收起你那骚浪贱样,说吧,引朕来此作甚?”
是的,他出现在这里,是魔门有意为之!
闻采婷面露苦笑,并未隐瞒:
“都说师妃暄已经选出了真命天子,送上了和氏璧,公子和她联袂现身,自是落入各方视线之中,奴家只是动作快了一些。”
她只是想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而已,结果却是螃蟹没吃到,反将自己折了进来。
师妃暄见她还算老实,收剑而起,又陈源在,闻采婷翻不起什么风浪,只是见她如此,心中又起担忧,她怕师门长辈也如闻采婷这般,主动将脖子伸到陈源刀下。
陈源‘嗯’了一声,摩挲着下巴,忽问道:
“是你自作主张,还是祝玉妍师徒授意?”
闻采婷瞳孔骤然一缩,魔门两派六道素来神秘,可在眼前的年轻人面前,似全无秘密可言。
“朕不想问第二遍。”
陈源的音调并无变化,仍没有起伏,可闻采婷却感受到一股压迫,再不说话,她便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大宗师能以个人意志和天地大势融为一体,凝练出了自己所独有的武道意志,言行之中都会有所体现,闻采婷感知到的,并不是错觉,她涩声道:
“是奴家看不清局势,冒犯了殿下,门主作何安排,并未知会奴家。”
不管是祝玉妍还是婠婠,武功地位都在她之上,她们想做什么,除非用得到她,否则根本不会知会她。
陈源不置可否,也不说话,不知在琢磨什么。
沉默中,闻采婷甚至连呼吸都渐渐屏住,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能任凭发落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稍许之后,陈源伸手在她身上点了几下,她便感觉自己体内的真气和她断了联系,在无法动用分毫。
任谁立身之本被人剥夺,都会慌乱,闻采婷面色大变,心如死灰。
“别让她死了,要找魔门那些老鼠,还要她领路。”
师妃暄知道这是对她说的,她虽然不习惯这种做派,却不敢违抗,乖乖将闻采婷看着。
陈源走出房间,站在甲板上,只能远远看到洛阳的灯火,不知不觉间,船只已经远离了洛阳。
而在夜幕之中,不时有船只从洛水之畔离开,看方向,正是向自己这边而来,这么久的时间,足够他们准备了。
“果然,只有伟力归于自身,才是正途,任你如何谋划,在绝对的力量之前,就如水中捞月,竹篮打水。”
陈源负手立于船头甲板,看着水中映着的月影,风吹皱了水面,明月也虚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