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探索深渊
乌利尔的身体僵硬的动了起来，向着前方走了过去。
他现在此时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后悔、非常后悔。这个想法甚至要掩盖过了他现在心中因为身体不受控制而涌现出的畏惧和惊慌，占据了他的整个脑海。
那些脑袋形似粗胚的身影在逐渐离开这节车厢。
而在乌利尔迈着摇摇晃晃的步伐向着那片黑暗之中走去的同时，一个身影艰难的转过身，手臂如同人偶一般缓缓抬起，指向了乌利尔的身体。
这道人影的头颅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从身体上能够看出她的一些显著特征——这是一个大概十七八岁的女性。
在感受到了自那道身影之中涌现的短暂的思绪之后，宁川轻轻的叹了口气，开口朝着她说道：
“打吧，不要损坏这具躯体就好——我还得拿他去当探测器。”
少女人影僵硬的点了点头，在那具分不出面貌的脸上竟忽然涌现出了些许感激和仇恨的神色。她逆着人流而行，一拳捶打在了乌利尔的身上——
剧烈的疼痛从乌利尔的感官之中传来，他想要痛呼，但是又喊叫不出来。只能一边如同木偶般向着前方走去，一边眼睁睁的看着少女人影的每一次攻击越发轻巧，但灵魂上的疼痛却是愈演愈烈。
终于，少女人影的动作停了下来，她似乎有些茫然自己为什么没有按之前的预定路线前进，而是走到了这里。
她木然的转过身，朝着宁川——也就是门的方向走去。
“谢谢……”宁川的耳边传来了这样的低语。
他轻轻的合上眼睛，但很快又重新睁开，身形闪烁，出现在了乌利尔的身边，眼中闪烁着淡淡的金色：
“你为什么在后悔？”
“是你向我许了愿望，你的愿望完成了，这下不会有人和你争夺使者的位置了……”
“你们的传教所之中的使者也已经陨落，很快你就可以得到你梦寐以求的‘圣物’……”
宁川看着自己眼前的乌利尔的眼瞳之中涌现出了大量负面的复杂神色，但是他却并没有想要还给他暂时开口说话能力的意思，只是驱动着这具身体跨步迈入了黑暗之中。
在「隐秘视野」之中，宁川的视线和乌利尔的视线逐渐重合。
在迈入黑暗的同时，宁川只觉得铺天盖地的黑暗从自己的身边蠕动着挤压了过来，视觉就像是在短时间内被剥夺了一般，周围瞬间就陷入了静谧的黑暗。
不过，早有准备的宁川心念一动，淡淡的灰色和金色就在乌利尔的身上涌现、迸发。金色在内、灰色在外的形成了两层轻薄的保护，抵御着黑暗的侵袭。
在形成了这两层保护之后，宁川也控制着乌利尔的身体站稳——此时，他正脚踏实地。
浓烈的馥郁芳香顺着神秘学上的联系传递到了宁川的感官之中，虽然并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但是他还是控制了一下自己的心神，小心翼翼的顺着以「贪婪原罪」诞生的、自己和乌利尔之间的联系将力量传递了过去。
灰色顺着金光向着深渊渗入，虽然略有削减，但依旧顺利的攀爬到了乌利尔的脸上。
他的身体抖了抖，被灰色所覆盖的地方开始迅速的枯萎——不过好在宁川及时控制住了略微有些不受控的「死亡」，在乌利尔双眼的位置重新形成了两颗灰色的眼珠。
随着灰色的攀延，宁川的眼前逐渐有了些许微弱的光亮。眼前的纯黑逐渐转变，一条条灰白色的线条在他的眼前勾勒，形成了一副只有黑、白、灰三色的世界。
宁川左右环顾了一番，周围的景象映入眼帘。
脚下的地面在「隐秘视野」之中呈现出灰色，极为平整，没有一点地势上的起伏，而每隔数米都会有一个黑色的方块出现。
在灰色的地面和黑色的方块之间，则是白色丝线勾勒出的边缘。
宁川一眼望去，发现远处的那些规律分布的黑色方块大小大致相同，基本上都是一个长宽都一米出头、但又略有差距的长方形。
除此之外，这里单调的没有什么变化。
宁川估测了一下乌利尔的身体还能够在这里坚持多久，迈开步子向着前方走去——在利用「贪婪原罪」和「死亡」支撑起防护的同时，乌利尔的身体正在逐渐化成金沙一般的非凡物质。
好在乌利尔多少也算是一个中阶神官，在自己的有意控制下，他的身体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才会逐渐崩解。
宁川控制着身体，小心的走到了黑色方块的旁边，蹲下身子将自己的右手探了过去——一只灰白色的手臂从视野的右下方探出，伸到了黑色方块的边缘处。
宁川将自己的手掌顺着黑色方块和白色地面的交界处向着下方缓缓伸去，他的手掌毫无阻碍的深入了其中。但乌利尔的手臂长度有限，在宁川控制着他的手臂竭力伸长了之后也未能触碰到最深处。
如果想要继续探索这些黑色方块的内部有着什么，就需要一些工具辅助或者直接跳下去，用这具身体为代价来进行一次探测。
一时之间，宁川有些犹豫。
但就在宁川犹豫之时，从远处逐渐传来了巨大的、鼓噪的声响。这声响就像是金属在刮擦大地一般，在空中刺耳的激荡着。
宁川下意识的控制着乌里尔的身体抬头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灰白色的视野并没有蔓延多远，只能看到一个隐约的轮廓。
在那里，一条灰色的巨蛇在黑暗之中浮动着，似乎在那里无意义的游荡。
深渊之中的生物？
因为是第一次来到深渊，宁川下意识的就警惕了起来，控制着乌利尔的身体俯下身形，竭力减少着自己的存在感，尝试进行躲避。
但躲避却好像并无效果，很快，巨蛇就像是发现了深渊之中的某个“入侵者”一般，向着这里望了过来。
下一刻，巨蛇的眼中闪过一道光芒——它舒展了一下自己残破的身体，在蛇形身躯的后方有着两对破败的翅膀怦然展开，只是轻轻挥舞，就带着它的身影在黑暗之中高高跃起。
它跃起的姿态优美，就像是鱼儿在水中起舞一般划出了数道涟漪。但在涟漪接触到地面之时，地面便随之裂开了一条条的缝隙。
在看到这条灰色巨蛇的同时，宁川只觉得头皮发麻——那条蛇实在是太大了，当它腾空而起之时，近乎占据了半片天空；滚滚的喧嚣自它的羽翼处落下，带来了毁灭的浪潮。
地面在不断的坍塌，巨蛇也收拢的双翼，离他越来越近。
于是，他迈开脚步，毫不犹豫的向着列车的车厢之中跑了过去。
如果在外面的世界遇到它，那宁川还能够凭借权柄与之周旋，但是在这里自己能够传导过来的力量本就有限——总不能让一个中阶神官拿着不到传奇层次的赐福去面对这最少传奇层次的深渊生物吧？
很快，乌利尔的身体就从车厢一端的黑暗之中浮现，冲破了黑暗，回归了现实世界。完全脱离黑暗之前，宁川控制着乌利尔的身体转过身，望向了已经冲至乌利尔身前的巨大蛇头——
然后一个后仰，消失在了蛇头的眼前。
车厢之中的时间仿佛停止了两秒，宁川神色严肃的等待着巨蛇撞向车厢进而产生的巨大冲击，然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车厢没有一点摇晃，没有一点被撞击的痕迹——就像是巨蛇并未贴近车厢一般。
没有撞击的痕迹……宁川的神色闪烁了一下，轻声的开口自语：
“我本来以为这节寄生着心脏的车厢就像是列车的倒影，伴随着列车的前进运行在深渊之中。但现在看来好像却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如果宁川是从外面的车厢进入的深渊，那他心中不会产生这样的疑惑。
因为他清楚现在外界的车厢在现实世界停留的只是一个投影，而列车的本体则是停留在世界的外层，即使很靠近现实，但也依旧还是在虚空之中缓慢的运行着。
但和正常的列车同时存在的诡异车厢却并不是如此——宁川之前怀疑自己现在所在的这些诡异车厢压根就没有连在列车之上，而是处于深渊之中，否则无法解释为何这里可以直通深渊。
但刚才那只直扑车厢的巨蛇却并未撞击在列车之上。
是它动作歪了没有碰到列车，还是因为它压根没有发现列车？
宁川觉得前一种可能性极小。
宁川的视线再度望向自己眼前的这片黑暗。他觉得自己需要更多的探测器来探查深渊之中的情况，而剩下的那些破灭使者……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宁川静静的呼出一口气，他的身侧传来了一片哗啦啦的声响。
只见乌里尔的眼神中带着惊恐，但依旧笔直的站在那里，就像一个被固定的位置的玩具士兵。
从那些金色的裂缝开始，他的血肉骨骼都化作了一粒一粒的金沙，淅淅沥沥的从他的身上跌落了下来。
地上的血肉舞动着，在金沙的落点处聚集。但它们并没有吸收这些外表和黄金类似的非凡物质，只是在轻轻蠕动之后形成了一个用血肉组成的托盘，将这些金沙全部收集在了一起，递到了宁川的面前。
看着眼前的景象，宁川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接过托盘之后他很有礼貌的朝着悬挂在车厢顶端的心脏开口道了声谢：
“谢谢。”
心脏旁的血管舞动了两下，似乎在回应着宁川的话。见状，宁川转过身，脸色微有怪异的沿着来时的方向走了回去。
在穿过车厢门后，他走入了列车的驾驶室之中，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将自己手中的血肉托盘放在一边，用手指沾起了一点金粉，放在自己的眼前。
他并没有和之前一样直接将这些金粉送入列车的锅炉之中给列车供能。现在列车的燃料还不是那么的匮乏，在吸收了这些破败教徒之后，列车正在缓慢的构造着新的车厢。
“「独眼」，接下来辅助我一下。”
宁川忽然开口沉声说道。
在锅炉的上方，一颗金色的眼球从中挤出，平静的注视着宁川。
宁川并没有开口吩咐「独眼」、没有告诉它究竟要辅助自己做什么事。他只是在血肉托盘前站定，这些金色的粉末就宛如被人控制住一般向着空中浮现。
“注视”的局限性终究还是太大，尽管大部分的地方宁川都能来去无阻，但是这需要足够的锚点——就像伊莎那样，或者像是被他的气息所浸染的房子的那样的锚点才能够完成。
而在某些地方，注视建立的联系会有些不足，无法让宁川顺着微弱的联系降下力量。
而且，随着宁川对列车的使用方法越来越精通，他现在也逐渐不需要通过“注视”降临到现实了，他觉得，自己该有一个能够在现实世界自由活动的身体了。
所以，他准备尝试借助被「贪婪原罪」所分解出的“干净”的非凡物质来重新创造出一具可供自己使用的身体。
在选择这么做之前，宁川仔细的分析了一下，觉得这样的方法大致可行。
这具身体本身就相当于一个和自己有着足够联系的锚点，而自己自然是可以借助这种联系将力量和意志凭依在这具身体之上。而且这种联系和自己更加紧密，难以被外界所切断。
金色的粉末很快在空中随着宁川的心意拼凑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宛如人偶一般的空心框架。
宁川尝试着将「死亡」的规则注入到人偶的体内，很快那粗糙的框架上就有着灰色如同血液一般流动，进而驱动着人偶抬起了自己的双手。
——现在他离一个正常的人类只差血肉，但是在车厢之上的血肉……应有尽有。
宁川抬起手，拿起旁边的托盘。
托盘就像是有着意志一般快速的分解成一块块蠕动着的血肉，覆盖在了人偶的外壳之上。血肉的外层逐渐生出皮肤、长出毛发，分裂出显著的特征……一道和宁川长相相同的人形很快就出现在了眼前。
随着宁川的心念，「独眼」驱动着金色的血管扎入了这具人形之上——很快，这些血管在这具躯体的体内扎根、生长，他的眼睛就变成了淡淡的金色。
旁边的机械翻起，将一套白色的衣物送到了躯体的手中。
宁川睁开眼，看着自己，脸上的肌肉微动——他控制着两幅躯体露出了如出一辙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