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觐见
贾珑乘马车抵达应天门，出示了戴权交给他的腰牌，守将这里也有贾珑的备录，很快放行。
马车在指定区域停下。
贾珑下了马车，吩咐车夫焦大：“你在此处候着，不要乱走。”
“二爷放心。”焦大点头应诺。
贾珑仰望前方恢弘壮丽的太初宫，心里有些忐忑。
跟着一名宫人来到乾阳殿殿前，太监让他在此等候。
没等多久，贾珑再次见到了戴权。
戴权锦衣华服，头戴宦冠，见到贾珑时，显得极为淡漠，皮笑肉不笑地说：“珑二爷可真准时呢，说未时就未时。”
“贾珑见过戴相。”贾珑直接来事，悄然递去两张银票：“辛苦戴相等候，是珑的不是。”
戴权稍稍一怔，低头瞥了眼手中银票，下意识就塞入了袖袍，又抬眸细看了贾珑几眼，眼里多了几分诧异之色。
子不类父啊。
贾珑一阵肉疼，这可是他存了好些年的压岁钱，足足二百两。
戴权一展笑颜：“倒也没等多久。好了，跟着咱家入殿吧。切记，莫要多看、莫要多言。”
“是，有劳戴相了。”贾珑显得格外拘谨，亦步亦趋跟在戴权身后前往内殿。
前世身为一个爱好广泛的富二代，大大小小的场面贾珑也见过不少，可两世为人，却是头一遭入皇宫觐见一国皇帝。
帝阙深重，他神奇的发现，自己并没有之前想象中心慌，反而有些泰然自若。
戴权也在暗中观察，见贾珑神色自然，不由啧啧称奇。
只当此子因年虽小，初生牛犊不怕虎，待他一会儿见到至尊天威，还能不能保持这番气定神闲的模样。
内殿。
隋康帝手不释卷，捧着一册《隋祖新书》认真品读。
《隋祖新书》是隋开国皇帝所创作的兵书，其中不仅包含兵法韬略，连政略也有所涉及，且每一篇都有详细的注释，堪称大隋至宝。
“至尊，奴婢已将贾珑带到。”戴权细小且尖锐的声音响起。
隋康帝放下《隋祖新书》，抬眸望去。
男童粉雕玉琢，天生丽质。一头怪异的短发，轮廓分明的脸上有一双尤为吸引人的丹凤眼，水灵灵的。
第一眼看去，仿佛看见了一个活生生的小神仙，不免让人心生好感。
与此同时，贾珑也在好奇打量隋康帝。
隋康帝身穿杏黄色圆领常服，头戴介帻，身形魁梧，面庞线条流畅而有力，彰显出男性的阳刚之气。
身为一国之尊，执政六载，万人之上，身上自然而然形成了一股强大气场。
在前世时，贾珑就发现自己拥有一种十分神奇的能力，很轻易就能看透一个人的本质。
是好、是坏、是忠、是奸，内心光明或阴暗，似乎一切都在贾珑眼里无所遁形，且从未看错。
正如贾敬所言一样，隋康帝的确是一位拥有雄心壮志的皇帝。
但有一点恐怕连贾敬也无法发现。
贾珑眼前的隋康帝，还是一位货真价实的铁血帝王。
而贾珑很快又发现了其他有意思的地方。
他观隋康帝神情严峻，眉头微蹙，眼里似有一团火在烧，仿佛有座五指山将他压住，令他无法发挥。
心中的冲天之志和长期隐忍而被点燃的怒火，产生了相互辉映的化学反应。
只待他掀翻五指山，大权在握之时，大隋军政两界都将会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贾珑几乎瞬间就想到自己该立何种人设。
用不着戴权提醒，贾珑很快回神。
正午的阳光自轩窗而落，照射在红杉木御案的那册兵书上。
贾珑余光飞快地从御案上那册兵书上移开，低头叩首：“宁国府贾珑，叩见至尊。”
“平身。”平淡的语气，霸气的嗓音，在内殿里回荡。
“谢至尊隆恩。”
“贾珑，方才如此打量朕，可是从朕身上看见了什么？”隋康帝唇角微勾。
贾珑外表乖巧可爱，隋康帝一时心血来潮，忽然就想逗弄一番。
贾珑神情窘迫：“还请至尊恕罪，珑只是一时好奇，我大隋至尊究竟是何等天神形象，这才、这才没忍住多看了至尊几眼。”
隋康帝眼眸微眯：“朕是问你，可是从朕身上看出了什么？”
“回至尊的话，珑肉眼凡胎，又哪里能从至尊身上看出什么。”贾珑略显惶恐，又道：“但珑父亲曾言，当今至尊是一位雄才伟略的皇帝，并叮嘱珑勤勉，好生习文练武。只待日后学有所成，替至尊、替大隋效力。”
“很好，记住你说的话。”隋康帝见贾珑虽幼，然、言行举止却有板有眼，毫不怯场，比其他公侯子弟强太过多了。
第一印象很重要。
隋康帝心情不错，又问道：“习文练武是好，你准备如何为大隋效力呢？”
贾珑眼睛一亮，兴致勃勃说道：“不敢欺瞒至尊，珑早就为自己定下了人生目标。只待珑年满十三，就去参加武举，先考个武状元。倘若日后有幸当上了大将军，就代我大隋征战天下，一统雄疆！”
隋康帝闻言，眼中精芒闪烁，脊背亦不自觉地上挺了几分。
一统雄疆！
这词算是说到隋康帝心坎里了。
隋康帝面上却是莞尔笑道：“不学无术！年满十三岁只能参加科举，武举需年满十六。”
说到这里，隋康帝顿了顿，接着又打趣道：“我大隋如今国泰民安，数十年来鲜有战事，又哪里需要征战了？”
贾珑忿忿道：“至尊！珑可不是宅家顽童。我大隋东南沿岸时常遭东瀛倭寇劫掠不说，西南蛮疆各部亦是百约百叛。”
“只待珑长成，便替至尊铲平了这东西两难。”
“说得好！那朕可就等你长成了。”隋康帝不仅没生气，看见贾珑一脸不忿的模样，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他又想问西北和东北两国该当如何，可转而一想，眼前不过一个七岁稚童罢了。
隋康帝眼带笑意：“朕可听闻你天生神力。也罢，待你年满十三，朕特准你参加武举，倘若你真考上武状元，朕便封你为将，允你领兵之权！”
“至尊一言九鼎！珑必不会令至尊失望！”贾珑表现的大喜过望，忍不住拳掌相击。
隐形人一样的戴权此刻就想呵斥贾珑没规矩，可看见至尊也是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只得生生忍住。
他服侍隋康帝好些年了，也没这般亲近过，免不了有些妒忌。
“好了，你且去吧。莫要忘了勤勉。”隋康帝摆了摆手。
如今人也见了，确实是个有趣的孩子。
“是！珑先告退了，还望至尊保重身体！”贾珑意犹未尽，还想多聊聊，但皇帝都开口赶人了，只得恭敬作揖，转身跟着戴权离开内殿。
隋康帝敛去笑意，目光定定的看向御案上那册兵书，心绪豁然开朗。
铲除全部四王八公十二侯，显然是不现实的，蛮力只会令大隋陷入军事动荡。
拉一批、打一批，才是最佳策略。
至于哪家能拉，哪家该打，可就得好好观察，好好琢磨了。
…
来到太初宫外，戴权便停下不再相送。
贾珑忽然鬼使神差，一脸肉疼说道：“戴相啊，我这些年积攒压的岁钱都已经孝敬您了，唯有等下次了，看我还能不能再攒点儿…”
戴权一听，粉白的脸瞬间变黑，养气功夫一朝尽破。
他惊得左顾右盼，生怕被旁人听去，差点没忍住骂娘：“小王八蛋！胡说八道！咱家几时要你的压岁钱了？赶紧滚蛋！”
这臭小子，说的他好像是专个抢孩子压岁钱的大恶人一样，这话要传入旁人耳朵里，他形象可就全毁了。
“戴相啊~你一骂人就破坏了在我心中英明神武的形象。”贾珑一开口就是腻死人不偿命的声音。
戴权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调头就走。
见戴权离去，贾珑长出一口气，匆匆登上马车。
马车行驶中，贾珑透过车窗再次看向太初宫，眼神随之深邃起来。
“你若想当秦皇、唐宗，我便努力成为你的王翦、李靖。”
“可你若成了赵构，我贾珑也绝不做你的岳飞。”
君择臣，臣亦择君。
上面是什么样的皇帝，下面就是什么样的臣子。
贾家乃公侯之家，有些事注定无法独善其身，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