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捕快燕回
昏暗的牢房里,
陆森坐在一张破旧的木桌前,油灯的微光在他脸上跳跃。
他的眼睛紧盯着手中的档案,眉头紧锁。
周铭的档案简单得不能再简单,清白得如同一张白纸,没有一丝污点。
世代军户,家住武威,有一个婶婶,一个妹妹,开了一家小饭店。
就是那家肉汤不错的五味斋。
唯一有点不一样的,就是数日前,曾经一个人跑到了荒野上,遇到妖魔,后来被人救了回来。
陆森的手指滑过纸张,轻轻敲击着桌面,捕快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少年没有想象中那样简单。
准到极致的箭术,波澜不惊的眸子,杀人后平静的眼神。
只是一箭,就射死了一身横练功夫的江洋大盗!
虽然裘大海当时已是强弩之末,笼中困兽。
但这份胆气,这种箭术,哪里是一个简单的十几岁少年。
他拿起桌上的箭矢,仔细观察,这就是一支普通的猎箭,铁头木柄,此时箭头有些弯曲,还带着些许血渍,箭柄磨损不少,显然用的频率很高。
但就是这支箭,直接洞穿了裘大海的头颅,深深的没入了木柱中,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拔出来。
不过军户子弟会些箭术武艺,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兴许是自己想多了吧!
他揉了揉额头,长叹一口气,把箭矢放下,将桌上的档案和口供整理一下,打算提交县令岳大人批示。
按照大梁律法,杀死抵抗的通缉犯是被允许的,特别是这种正在行凶的通缉犯。
运气好的话,甚至还有赏银,要知道,这个裘大海的追捕赏银可是有五十两。
想到这,陆森不由笑了一下,这倒是个有点运气的小伙子。
......
牢房里的空气潮湿而沉重,
墙壁上,水滴缓缓滑落,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周铭站在着狭小的空间里,环顾四周。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这都是他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地方。
他的目光扫过牢房的每一个角落,从粗糙的石墙到生锈的铁窗,再到地上的干草堆。他的表情淡定,甚至带着一丝好奇。
“居然真的跟电影里一模一样!”周铭啧啧称奇。
这也是他第一次真正的杀人,或许是前世经常跟大体老师打交道,也许是多日狩猎,已经锤炼了他的心境。
此时,他的心中没有一丝杀人后的恐惧慌张,平静如水。
周铭虽然不太懂大梁律法,但是却知道,梁人尚武,西北更是遍地游侠,他当街杀死裘大海虽然有些骇人,但是在法律上却是站得住脚的。
所以他并不害怕,将小洛瑶带回五味斋,跟婶婶简单解释了一下,就跟着陆森走了。
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周铭抬头看去,发现是跟在陆森身后的那个小捕快。
他手里端着一碗水,声音有些局促,有些结巴的说道:“喝..喝水吗?”
...
放羊娃回子从小一直生活在乡下大山里,最大的愿望是养羊卖羊,然后娶一个丰腴的婆娘。
直到城里当职的表叔回到山村,说是城里衙役短缺,他看回子老实,有心带他进城。
回子的老爹二话没说,立马让回子给表叔磕头,然后将围栏里最肥的一只羊宰了,给回子表叔送了过去,还有家里存了好久的二两银子,本来那是给燕回娶媳妇用的。
白叔收下了羊,把银子退了回去。
就这样,放羊娃回子摇身一变,变成了捕快燕回。
进了城的燕回,步入了另一个世界,就像原先的世界背景是灰白的,现在一下子变得五彩缤纷起来,如同一个万花筒。
但是他越来越不开心,虽然那些商贩走卒都对他点头哈腰,颇为尊敬,但是他能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那些商贩是看不起他的。
他的同袍们也都是这样,他们都嫌自己笨,连话都说不明白。
唯一愿意带着他的,只有他的表叔,还有他的顶头上司陆森。
今天,他跟着陆森去抓通缉犯裘大海,看着周铭弯弓搭箭,一箭就射死了大贼,他心中羡慕的紧,觉得这个少年就像话本里的人一样,坚毅,俊朗,勇力无双。
陆头带着口供去找县令了,按道理应该待会就可以放少年走了。
所以,他鬼使神差的拿着一碗水,想要跟他说几句话。
话说出口,他登时有些后悔,这样厉害的人怎么会愿意跟他说话呢?
随即眼神一黯,想要将碗放在地上,然后就走。
不料,要放下的碗却被接住。
燕回抬头,目光落在少年脸上,那双眼睛清澈而明亮,仿佛能看透人心。
他接过水碗,喝了一口,对着燕回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谢谢!”
燕回有些呆滞,茫然回道:“不..不用谢!”
“你好,我叫周铭。”
“你..你好,我..我叫燕回!”
......
穿过幽深的花园,
陆森来到了县令的书房。他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慵懒的“进来”。
推门而入,只见县令岳临远正坐在宽大的椅子上。
三角眼,面庞白皙,身穿绿色官服,他的手里拿着一本破旧的书,眼睛却盯着窗外的花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岳临远是最近半年刚刚从外地调来的,听闻之前在上京任职。
他治政也算勤勉,一副书生模样,但是不知怎的,每次陆森前来述职,总是有股莫名的不舒坦。
捕快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县太爷远没有表面上这么温良恭谦。
“大人,这是周铭的档案,还有群众的口供,我已经仔细审查过了。”陆森恭敬地将档案递了过去。
然后犹豫了一下,斟酌说道:“大人,裘大海恶名昭彰,手里头有数条人命,我们有几个兄弟也折在他的手里,实在是罪不容诛。周铭当街射杀逃犯,虽然有些莽撞,但也有几分侠义之风,按例应当褒奖。”
岳临远接过档案,随意地翻了翻,然后放下,抬头看向陆森:“老陆,这个案子没那么简单。周铭当街杀人,理应收押,择日升堂问责。”
陆森一愣,他不明白县令的意思:“大人,周铭杀死逃犯,按照律法,应当无罪释放啊!”
县令冷笑一声:“律法?老陆,你太天真了。我问你,周铭是捕快吗?有何公职?可是登记在册的赏金猎人?裘大海虽然罪大恶极,但也不能滥用私刑!”
陆森心中一沉,他知道县令说的有几分道理,但明显与法不合,与世俗常理相违背。
他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大人,当时情况紧急,裘大海当时要用幼童当做人质。而且,按照惯例...”
岳临远打断了陆森的话,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陆捕头,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决定吗?”
陆森看着县令的三角眼,此时如同毒蛇一般,不由有些汗流浃背,连忙低头道:“不敢!”
在这一县之中,县令的话往往比皇帝的命令还好用..
岳临远的眼神在陆森的脸上徘徊,似乎在权衡什么。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陆森,这个案子,你就不要插手了。”
陆森的心沉到了谷底,不敢再劝。
他深吸了一口气,点头应是,然后缓缓地退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