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人抚我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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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猪城末日

猪王爷县,城北。

陈讲师是个住在猪圈里的儒生。

可能一般人不理解,但他对这一点引以为豪。

每日清晨,他的布鞋踩着或干或稀的猪粪,深一脚浅一脚的到城里的圣贤堂讲经。

不论寒暑,不避风雨,兢兢业业。

猪王爷倒也敬佩这些为人师者,给他们下了特别恩准,不需要他们在猪屎上给猪老爷们磕头。

身为讲师,路过的猪们甚至都会对他低下猪鼻子,拱一拱地上的泥或者屎,以示敬意。

每日开堂,陈讲师都会清一清嗓子,将他最喜欢的一句话重复一遍: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诸位今日三省了么?”

于是台下聪慧的猪群就发出一阵哼哼声。

这哼哼声通常代表“是”。

陈讲师于是就会鼓鼓掌,给他的猪学生们喝彩,然后才开始今天的课。

可惜的是,猪王爷费尽心思也没有能让猪们学会讲人话。

他尝试着割开土猪们的喉管,雕刻他们笨拙的舌头,给他们灌朱砂和汞熬成的汤,或是找来整车的龙脷叶——可惜猪们的嗓子倒是没有润开,屁股却像是漏了一般。

这可就是一件灾祸了。

由于讲经的场地并不算大,一头猪得挨着一头猪,不过,对于猪而言,这反而是极其欢快的事情。

令猪沮丧的是,陈讲师向来对这种边上课边吃饭的学生看不惯。

每当他的余光看到了有猪在咂嘴,他就会抖一抖手里的书本,说道:

“子曰:色恶,不食。臭恶,不食。失饪,不食。不时,不食。割不正,不食!”

猪们于是就欢快地哼哼,吃得更加起劲,甚至会主动去舔,这样有失礼数的行为只能给陈讲师气得干瞪眼。

猪王爷只给了他们十八个讲师讲课的权力,没有给他们体罚学生的权力。

猪王爷以为,这是最基本的师德。

十八个从观心郡赶来的讲师为了这一点权力,和猪王爷斗争了许久。

在他们观心郡,私塾先生不光可以用竹条狠狠地抽学生的掌心,还可以罚他们的饭,或是把他们的爹娘一起请来批话,让父子两代人一起跪在圣人像面前挨骂——等到第二天,这一家子的名声就会在整个县里传扬。

所以,在观心郡,儒生们的地位是无与伦比的高。

本来这一点只是郡内独有的现象,其余郡的人对这些腐儒们嗤之以鼻。

但是自从与摩罗国人接触后,观心郡的儒生第一次在郡外感受到了被猪尊重的崇高与荣幸。

化外之地的野民,竟也慕圣人风采!

他们不远万里而来,猪王爷也高兴,赏赐他们成车的财宝。

但是,即便如此,猪王爷实在不喜欢见猪们挨人罚。这在他的眼里像是一种逾矩。

从前有个老讲师,喜欢踹一踹这些肥猪圆润的屁股。踹的人爽了脚,猪们也会兴奋地哼哼。

可惜有一天,这件事被猪王爷瞧见了。

那位讲师下了课便成了新鲜的猪食。

剩下的十七个讲师于是都规矩了,再也不敢提这件事。

今天,仲秋末的阳光明媚。

陈讲师心情愉悦,仿佛猪屎味都不那么惹人厌了。

过完秋天,就是冬天。

等放了年假,他就能带着一车的金银珠宝,回到观心郡花天酒地。给人讲一辈子的经,也不如给猪讲半天来的钱多!

要不是千妖郡实在是过于混乱,观心郡的人恨不得全部涌来。

陈讲师用过了午饭,走上讲台,正准备开讲下午的经。

突然,他的猪学生们一个个吼叫起来,不安地看向外面。

“什么事?安静!”

陈讲师走出圣贤堂,感觉自己的天都塌下来了。

平日里井井有条的街上,此刻简直是尸横遍野——猪的尸体。

一个光头发疯了一般,在猪群里穿梭着,每走一步便砍倒一头猪。

其余的壮汉也不遑多让。他们的刀平日里用来砍人,现在砍起猪也是同样的得心应手。

从城南到城北的半里路,已经堆满了小山一样的猪身子。

这些猪生得膘肥体壮,平日里养尊处优,到了危机关头,居然跑不太动了,只能任人宰割。

“野蛮人!”陈讲师瞪着眼睛吼道。“你们怎么能伤害我的学生?”

“陈县令,您怎么不拦着他们?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有权上报给猪王爷!”

陈县令恶狠狠地看过来:“去你妈的猪!你以后也给老子滚出这个县。”

陈讲师忽然发现,那个一贯恭谨的陈县令突然一改作风,简直变成了一匹饿了十天的狼。

猪王爷给了讲师们等同摩罗国人的待遇,平日里陈县令见到他甚至得磕头,遑论这样没大没小的吼叫?

陈讲师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侵犯。

他正色道:

“我可是猪王爷特聘的儒师,不远万里来教化你们这群野人。”

“哈,你都教化了什么?”陈县令被气得怒极反笑。“你要是还呆在这儿,就拿你来喂猪!”

陈县令指了指城北城南交界处的栏杆。

陈讲师愕然地看去,只见猪王爷敬爱的子民们,正在啃食一具硕大的白猪尸体。

“王爷!”

陈讲师小跑上前,实在是难以置信。

接着,他居然跪下来,在一群人鄙夷的眼神里,给猪王爷行了个三跪九叩的大礼。

王和冷眼瞧着他,恨不得一刀把这猪奴才砍了。

他和马踊跃也是第一次来到城北,想不到居然能有这样的所谓城市。

一望无际的猪屎充塞了砖石道路,两旁的平坦屋子里,猪群像蛆一样进进出出。任由镖师们怎样杀,也是杀不干净的。

王和提议,不如把这些猪改作食物。一下子都杀了,多了这么多死猪,只怕要在城里引起瘟疫。

陈县令只是嫌恶道:“这可都是吃人的猪!”

另一边,陈讲师抬起头,额上沾满了烂泥一样的猪粪。

他看着这一望无际的猪群仓皇逃窜,突然感觉自己在这边的努力付诸东流,嚎啕大哭起来。

“我教了这么久的猪,回去后还怎样教人?”

陈县令冷冷道:“你那套狗屁不通的道理,教人也是祸害。”

吴老头点头道:“我只见过把人教成猪的,从来没有见过把能猪教成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