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关于我生活里的爱情

我母亲总想让我读书，即使家里没有钱，到处借钱也想让我读书，我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为什么就非要让我读书呢？难道她不知道有钱比有学问要强的道理吗？况且我的学习成绩不好，我也不是什么学习天才，也做不成寒门里的状元。

我看到别的同学穿着打扮光鲜亮丽，我会自卑，我看到别的同学三五成群、饭菜可口，我会羡慕，我在教室里又有什么用那？知识会眷顾我这个苦命人而主动钻到我的脑子里吗？老师会眷顾我这个苦命人而帮我补课吗？同学会眷顾我这个苦命人把零花钱分我一半吗？学校会眷顾我这个苦命人而把我分到重点班读书吗？这些都不会，寓言故事里都是骗人的，老师只会照顾像小松哪样家庭条件优越的关系户，有零食吃的人反而能拿到困难补助，我这种穷酸样，老师是不愿意多看我一眼的，连近距离接触都会捂住口鼻。这才是现实，母亲不知道吗？

我那时一边心疼母亲，一边又认为母亲傻。好，既然你非要让我上学，那我就要和其他同学一样的上学。同学上网吧，我也要去，我骗我的傻母亲说学校让交五块钱买课本，母亲就去借钱了，然后交到我手里，我拿着去了网吧。

网吧烟气弥漫，鼠标键盘噼里啪啦作响，买水、买泡面断断续续，我不适应这样的环境，没坚持多久便躺在椅子上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一只大手把我拍醒，我睁开眼看是父亲，他告诉我要好好学习，在家听妈妈的话，便离开了，我呼喊父亲不要走，可父亲并没有回头，我焦急的呼喊着，从梦里醒来，眼角带着眼泪，我知道是梦，可又如此真实。我下机时发现，裤兜里的五块钱不见了，如何结账呢！

幸好遇到了同班的小慧，她第二天早早的来找他哥哥，转了一圈没在网吧找到哥哥的影子，就要走。我实在没办法，只能向她借钱，她没犹豫，从兜里掏五块钱给了我，我得以脱身。

钱总是要还的，我又告诉母亲学校里要求捐款，每人十块钱。母亲为难说我们家还需要别人捐款帮助，那里还有钱捐给别人。我告诉母亲，学生都要捐钱，这是老师说的，多少都要捐，不能别的同学都捐款了，只有我一人没有捐款。母亲听完我的话，求我能不能捐两块钱，我说不行，最少也要捐五块钱，不然公示的时候，别人都捐款十块，只有我捐款两块，太没有面子了。母亲没办法又去借钱了。后来我又骗了母亲几次，我拿着母亲借来的钱买了零食吃，还分给了其他同学，同学看我的眼神好像是在跨我，说我是个好人，我还买了衣服和鞋子，也因此得到了女生的好感，谈了一场早早的恋爱。那时的母亲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那时的恋爱很简单，在夜自习的时候一起去操场散步，顺便牵牵手嘴，这大概是我对恋爱的认识，也是小慧能接受的恋爱方式。我听说，恋爱里有比我们做的更多的同学，我告诉小慧，可她不愿意做。后来，夜自习时的操场人多了，走几步就能见到一对情侣，有在操场坐着的、躺着的、散步的。重点班的学生也恋爱，听说他们是一起上夜自习，相互促进学习共同进步，但也有传说重点班的学生里有被迫休了学。

我的第二场恋爱刻骨铭心，这么多年过去，关于小美的记忆仍然会透过浓浓的雾霭窥视我，让我在闲暇时间、在睡梦中、在酒精麻醉之后的混沌里常常回忆起来。

我去大学报道那天是星期一，天气阴冷的厉害，小美来送我，头发扎起了马尾辫，嘴唇上还特意涂了唇彩，再加上淡淡的粉底，让原本就精致的脸蛋显得格外好看。

火车站广场上的大喇叭再一次响起来：“家属请迅速离开，火车马上就要进站；家属请迅速离开，火车马上就要进站……”不断提醒送行的人们，马上就要和亲爱的人分别了。

我抓着小美的手，急切的对她说：“等我毕业，回来我们就结婚。”

小美带着笑容，调皮的回答我：“才不等你。”

我眼里含着泪花对小美说：“我一定好好努力，给你全天下最大的幸福。”

催促亲属快速离开的大喇叭，伴着让人不安的电流声又一次响起：“火车已经进站，家属请迅速退到警戒线外，乘客准备上车。”

广场上送行的母亲已经泣不成声，有的母亲一边用手帕擦拭眼泪，一边责备父亲给儿子的钱太少，父亲则在交代在学校好好学习，锻炼成才。

小美贴在我胸前紧紧地抱住我轻声说：“一定要回来娶我，我等你。”

我感受到小美急促的心跳，听着她落在地上击打出不舍二字的眼泪，双手抱她更紧，我默默在心里说：“等我。”

淅淅沥沥的小雨从高空落下来，将我们包裹在一起，仿佛与世隔绝一般，我们虽是孤独又无奈的少年，但却无比的幸福。

告别小美，我来到了学校。军训的队长是一个山东大汉，操着一口浓重的山东口音――黝黑的皮肤显得精气神十足――集合大一新生说的第一句话是安心军训，家里有女朋友的新生，等军训结束了再联系。我们匆匆打了父母电话报了平安，就开始了光荣而又艰苦卓绝的军训生活。站军姿、练擒敌、走队列、跑耐力等科目充斥着三个月的军训时光。

在一次站军姿时，我看到一个女孩，黑色的秀发包围着精致的五官露出白皙的皮肤，加上那双清澈无邪的眼睛，像极了小美。回忆的一幕幕涌上心头，走廊草坪、食堂教室、运动场电影院，小美的身影不断在自己脑海里放映。好想听听小美的声音，她在做什么那？最近瘦了还是胖了？是不是也孤孤单单的想着远方的我。大街上，人来人往，伫立在军训队伍里孤独的人呵！眼泪不知道从那里钻出来，已经跑到了嘴角。

三个月后，终于可以用电话了，我记得打给小美时说的第一句话：“小美，你还好吗？”电话那头还没有回答就传来哭泣的声音，参杂着电流的嗞嗞声，我听到滴在地上的眼泪，因为饱含思念而格外响亮。小美告诉我，她很好，让我在学校里里安心学习，不用担心她，她爱我。那天我们不知道聊了多久，仿佛一直说下去就能够天长地久一样，但因为要上课，我们不得不挂断了电话。

读书的时光很漫长，蹉跎岁月，没有小美的日子，一千四百多天，每天都像是煎熬；读书的时光很短暂，军训结束后，每天一次的电话，每月一封的情书，将四年时间尘封成一本活页书，封存着我和小美的点点滴滴。被窗外吹来的微风翻开的书信和日记本，我和小美出现在每一页，她笑我也笑，她哭我也流泪，我们好像没有分开过一样。感情没有因为距离疏远，反而变得更加深刻。

母亲打电话来让我留在北京发展，我首先想到的是和小美之间的约定，但母亲强聒不舍的劝导，让我深信：“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认为我留在BJ挣钱会给小美更多的幸福。

我有点懦弱的拿起电话，胆怯的告诉小美自己的打算，因为我和小美已经规划好未来的缘故，我不认为小美会支持我，但小美告诉我，她理解我支持我，男人应该把事业放在第一位。

择业是件痛苦的事情，比纸上功夫难得多，幸好有小美，是她的支持和关心让我有了力量和勇气面对眼前的困难，也是因为小美，紧张压抑的择业过程，甜美的像是回到了学校的青葱时光。

“小美我找到工作了，我会穿上西装开着轿车……”收到录用通知书的那一刻，我便跑到电话亭，告诉小美这个兴奋的消息，这是小美和我共同努力的结晶。“嗯……好的……恭喜你亲爱的。”小美冷漠的回答让我感到意外。我问她不替我高兴吗，是不是生病了。她问我去哪儿上班，什么时候去。我告诉她八月份，八月十号，在朝阳的一家外企。

八月三十号，小美突然给我打电话说她在单位门口等我，我责怪她不提前告诉我一声，问她一路上安不安全，她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调皮的说些什么。我挂了电话便请假出来。

小美就这样从梦里走到了我的眼前，多少个日夜的梦，在这一刻变成了现实。小美问我记不记得今天。我当然记得，送我上学的日子，淅淅沥沥的小雨，胡乱跳动着的心，孤独无奈的少年少女。

四年前的今天，我和小美在火车站的情景又一次进入脑海里，与魂牵梦绕的想念不同的是，小美就在我眼前。

午后的阳光洒在小美侧脸，容貌还是那么精致，一如当初一样美好，散着的刘海迎着光越发的黑亮，黑色的眸子是那样清澈吸引人。两个被拉长的身影拥抱在一起，无尽的甜蜜，不需要一句甜言蜜语来填充。

“还记得这件红色外套吗？”小美先打破沉默。

“记得，这是你送我上学时穿的。”

“我怕你见到我感觉陌生，打算等你回来时还穿它接你。”

“唇彩还是四年前的吗？”不知道为什么，嘴里不自觉的蹦出了这句玩笑话，现在想想，潜意识里被封存在四年前的那个我，可能已经知道小美的心意，小美在当时也配合着我笑了起来，笑容还是那样美。我让小美找地方住下，小美却已经买了返程的车票，我问怎么这么着急回去，小美告诉我：“来看看就好，能见到你就好。”我们聊了很多，但都是过往，每次提到未来，小美都会故意躲开。

临走时，小美告诉我思念是件让人难过的事情，如果我想她了，就抬头看看天上的北斗七星，因为她也在看，通过北斗星就像我们相见了一样。

“我们分手吧。”这是我打电话问小美火车上的情况时，小美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为什么？”我惊讶的问小美原因。

小美却淡淡的告诉我：“我们已经不合适了。”

“我们哪里不合适，你不要开这种玩笑小美，我要生气了……”我懦弱的不敢承认小美说的是真话。

小美却依然淡淡的“我给你的承诺履行了，你给我的承诺没有兑现，我不等你了。”

“我没有不兑现，我是想给你更好的生活……”

“我已经不爱你了。”

“见面时还好好的，你不要再开玩笑了……”

“我今天不是去看你，而是去和你分手。”

“那怎么不当面告诉我，我不信……”

我当时糟糕透了，但小美还是淡淡的，像陈述一道简单的数学题一般：“我忍受不了身边没有你的日子了，也不想再想着你了，你毕业的时候，是我最难过的时候，一边想让你回老家发展，想你早点回来，一边又怕耽搁你的前程，怕你不开心，现在好了，你在大城市有稳定工作了，我也就没有什么好顾虑了。”

“你不要和我分手，我离不开你，我做的事情都是为了你，支持我在BJ待下去的也是你，我可以给你幸福的，我是为了给你幸福才留在北京发展的啊，求你不要离开我……”我求着小美，不要一点尊严的哀求她，如果可以我想已经跪在地上了。

“老公……好好的在BJ待下去，男人要以事业为重，以后还有很多好女孩在等着你，还会有比我更体贴你关心你的女孩出现在你的世界里，我们的经历和生活圈子都不同了，差别还会越来越大，趁现在，给彼此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对不起，我爱你老公，只是，我们不能在一起了。”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更好的，我只要你……我只要你……”在电话嘟嘟嘟的响声里，我像个失去洋娃娃的孩子哭喊着没有说完的话，但是再也没有人听了。

嘟嘟嘟的节奏声，击打在空气里，使周围的空气显得格外稀薄，透过这稀薄的空气，我看见小美满是泪痕的脸慢慢变得模糊起来，然后扭曲着距离我越来越远，最终与远方的星空融为一体。身边的空气变得更加稀薄，像是跟着小美一起离我而去一般，我第一次感到呼吸原来这么奢侈，我就快要窒息了。从那以后小美的电话再也没有打通过，再后来，手机号也成了空号，假期去她家，也再没有能见到她。

在我们分手的许多年里，每次看到天上的星星，都会想到小美。不知道她现在做什么，过的怎么样，是不是有一个爱她理解她体贴她的老公，或许已经有了一个可爱的宝宝了吧，宝宝一定很像小美，漂亮活泼。

我终于鼓足勇气再去找她。经过多放打听，知道她和我分手后找了份不错的工作，工作几年后辞职，开了一家衣品店，而我终于找到了她。见面的第一句话：“小美，你还好吗？”她已经泛起了泪光，等恢复一些后挤出微笑说：“你读大学时，第一次打电话给我，说的也是这句话……有什么需要买的吗？”

我没有回答，也没有转身离开。就这样，我傻傻的站着，看他为客人挑选衣服。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的脸上，一如当年那么美好，仿佛那些年一起走过的时光还在身边，或许这些已经足够了。

时间是无情的贼，有些人，有些事，在错误的时间里相遇，就注定会被时间偷走定格在过去，不管你怎么挣扎头破血流也不会再回头，无论你怎么苦苦哀求，在时间面前也只会更像一个小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