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功过，自在人心
界州府，秋台寺。
姬明夷带领飞龙军众离开后，证严头陀便带领执罚僧众，从冲骁卫大营返回此地。
路上，证严对四名执罚僧吩咐道：
“回寺以后，尔等将库房封存，把账本一一抄录、与库房中的财物核对清楚，务必把逆徒弥真不守清规的罪证带回去，向方丈仔细禀报。”
四人一起答复：
“受领法旨！”
一行人来到秋波台前，证严举目张望秋台寺的山门气度宏伟，不禁叹道：
“世人只因多贪多欲，才苦苦不得解脱。我一心禅宗，以苦修为证果的根基，不曾想竟然教出弥真这么一个铺张奢靡的逆徒来！”
说到此处，证严神色变得严峻起来。
“哼。若不是因为这些破戒的逆徒，我一心禅宗，早已实现飞升大业！”
“数十年前，我禅门遭遇剧变，致使诲无法师遗物舍利流落妖魔之手，岂不也是因为破戒之祸？尔等需得谨记禅门七大戒、十八持身戒、七十二清修律法，时时称诵，维持真锁功力精纯，才不会重蹈被弥真挣脱的覆辙！”
四名执罚僧又一起合十称善。
证严略感满意，正要踏上山门，忽然察觉到一股敌意从秋台寺中传出。
随后，是一阵脚步声杂乱。
眼前画面，让证严不禁愣住：
但见数百人齐刷刷从秋台寺中钻了出来，这些人身无修为，都是凡夫俗子，但一个个身披甲胄，扎起头巾，手中紧紧握着长刀尖枪，用充满戒备的眼神盯着证严等人。
对于证严来说，这些凡人毫无威胁，但以他的背景和地位，在十三州任何地方，遇到的普通人都只会对他行礼跪拜尊崇至极，何曾遭遇过敌意？
这些人不怕死吗？
证严正迟疑间，就看见一个手执钢枪的大汉分开众人，在中间走出来。
这汉子对证严怒目而视，壮声道：
“本寺乃界州府百姓供奉香火的宝地，任何惹事生非之徒，想要上门挑衅，先问问百姓们同不同意！”
他身边众人齐声呐喊：
“不同意！”
这些人虽然毫无功力，但人数一众，齐心暴喝之下，也显得声势壮大，更是引来许多人在山门底下围观。
证严已经近百年没有出山，他这一生从来没有被人称作什么“惹是生非之徒”，当即脸上变色：
“你是何人，敢污蔑禅门清修之士？”
他已经看出这个持枪的汉子略带修为，但所学甚杂，一时间识别不出来历。
果然，那汉子大声道：
“在下赵霆，昙州人士。虽然出身龙虎门青莲分舵，但身受弥真方丈之托，暂居僧兵义军领兵之职。”
“秋台寺，是百姓募捐、供养我等僧兵之地，你们虽然与弥真方丈渊源匪浅，但一码归一码，要想断了我等百姓自保的生路，绝不可能！”
证严一脸愕然。
他在秋台寺中挂单数日，只见得每天有不少人上门认购慈悲债，又吩咐执罚僧众打听消息，这才确信弥真在私下侵吞债券金银，中饱私囊。
虽然，消息中混杂着一些关于弥真募集义军的传闻，但在证严看来，利用凡人去征讨，是极其不效率的做法，以修真者的常理来推度，这恐怕只是弥真放出去掩人耳目的烟雾弹。
因此他断定：此事必是子虚乌有！
然而，当赵霆带着一众同仇敌忾的军众现身秋台寺时，证严的猜想自然便被无情地推翻了。
不仅如此。
身后围观而来的百姓们，听见赵霆和证严的对答之后，也开始对着证严等人指指点点：
“这几个和尚是什么来头？”
“不知道。我昨天到庙里上香的时候，还见过其中一两个在跟香客们搭讪。好像是，在秋台寺挂单的……”
“什么？那不就是，几个上门蹭弥真大师饭吃的闲云野鹤？”
“这些破行脚僧，一定是眼红咱们界州府和尚的风光，想要趁弥真大师出城除妖的时候，做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真是可恶！”
流言蜚语，传播的速度极快，一时间围观人们已经很快达成了共识：
证严，不是好人！
这般景象，让证严一时间无法理解。
他当然不能理解。
因为证严并不知道，弥真在界州府居民眼里，首先是一个会和老百姓们站在一起、会从州府跟富商手里收刮钱财来赈济穷人的善人，其次，才是一个和尚！
而在证严看来，这个景象只有一个可能：
弥真这逆徒，一定是用了什么妖法来蛊惑人心，骗得众多凡人竟然开始不信禅宗！
于是，证严越发感到愤怒，沉声自言自语道：
“好啊，这就对了！”
“那个夺走婆娑舍利的妖女，最是擅长摆弄人心！哼哼，弥真既然从她手里取得了婆娑舍利、功力大增，他能够使用一些邪门妖法来哄骗凡人，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证严既然已经在心中得出结论，自然不再理会眼前的是非，而是直接行动。
他欺身而上，赵霆吃了一惊，正想挺枪相拦，可是以赵霆的修为又怎么可能拦得住证严？
证严手臂从枪尖上略微擦过，分毫无损，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扼住赵霆的咽喉，轻松把牛高马大的赵霆举了起来。
众人一片哗然！
证严厉声道：
“罪僧弥真，眼下在何处？可是当真在接天崖上？从实招来，饶你不死！”
赵霆双手用力掰扯，但证严的五指坚硬如铁，分毫不动，他的脸色因为呼吸不畅而涨得通红。
“……老，和尚……”
赵霆憋出几句话，眼神仍然坚定：
“你错了，错怪……好人！”
证严眉毛一竖：
“你不怕死？”
“我……我得弥真大师资助，扫荡乱军盗匪山头，一十七处！解救……被掳百姓上百人，赈济灾民，数不胜数！”
赵霆额头上青筋暴现：
“大丈夫能为民如此，死又何惜！”
证严心里一乱，难道，此人所言非虚？
但，近二百年清修，证严的禅心坚固无比，他将疑虑彻底抛下：
“你，不值得老衲破戒，但这一身修为，老衲给你废了！看你老不老实！”
语毕，证严运起禅功，正要将赵霆体内经脉重伤——
忽然间，一丝来自心底的震颤，令证严忘记所有。
这是只有禅宗七长老，才能以绝密功法建立的特殊感应，而世上只有一样东西，能够无视距离的远近触发这感应，那就是婆娑舍利！
证严手一松。
赵霆踉跄着落地，急急指挥众人后退，但证严对面前发生的事情视若无睹，只是喃喃道：
“婆娑舍利，重现人间了。”
“这方位，就在接天崖！果然在那逆徒弥真的手里！”
证严立即放下秋台寺的一切事情。
他回身对执罚僧众下令：
“立即随我出城，结‘金翅无碍法相’，前往接天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