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经?我以破戒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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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无所适,禅宗律法

弥真一手扶着仍十分虚弱的疏星,一手放在慕容璃轻轻因为抽泣而起伏的肩上,与证严对视。

这般与女子亲昵的样子,在证严看来,自然是格外刺眼,但他此时不得不将戒律院的职责暂且放下,耐着性子与弥真交涉:

“弥真,你师父明修,在清净斋中踏实务事七十年。即便修为眼下已不如你,但他将身为孤儿的你自小带回禅院养育,虽无家人之名,实有父母之恩。就算你对禅院有所不满,看在恩师份上,又怎么不能商量?”

弥真每每思索此身的记忆时,都有如蒙着一层雾气、在观看别人的人生。

对,就和探寻道尊、苦定禅师的残留思念时的感觉一样。

因此,弥真哪怕听闻证严提起自己的授业师父,表情仍然不为所动。

证严见动之以情没有奏效,便诱之以利:

“你禅功已达化境,禅院中除了方丈师兄,只怕再无第二个人是你对手。只要你把舍利交还,我可以戒律院首座的名义保荐:你回寺之日,苦定禅师身死后空缺至今的全心堂首座,由你来当!”

弥真双眼微微闭合:

“我还以为,禅院的首座个个都是有德高僧。像我这般屡屡犯戒的罪僧,也能当首座?”

证严听闻此言,以为弥真口气松动,连忙道:

“你若把舍利带回禅院,便是一心禅宗开山千年来头一等的大功!如此功德福报,小小罪孽,自然都消弭了。”

弥真静静看着证严,有小一会儿没说话,然后眼神黯淡了下来。

“证严大师。我本以为,你执掌戒律院,应该更加严守禅门清规才是。没想到,你和苦定禅师也没什么不同。”

证严心中一凛,只见一道冷芒,从弥真眼眸里射出,在自己脸上扫过。

“你刚才,想要对我施展‘倒果为因之法’对吧?”

证严瞳孔逐渐放大,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

他刚刚确实想过,如果弥真执意不交出舍利,便要先设局把弥真稳住,然后趁弥真不备,施展本门极密之法来倒转弥真的修为,吸取到自己身上。

只要是没有朝拜过“轮回一心曼荼罗”的禅宗弟子。

就不可能逃脱得了倒果为因之法的颠覆。

但——证严震惊的是,弥真又怎么能看得穿自己的心思?

证严深深呼吸,肃然道:

“弥真,我不知道你是否向那个妖女学了什么邪门功法。但你口出妄言,着实非禅门弟子所应为。”

“不错!你若执迷不悟,老衲要你‘倒果为因’,把一身修为归还禅宗,那又如何?”

弥真耳边听着证严的话语,默默运行着窥魂夺魄的神通,自己为了准确捕捉证严的心神,甚至故意猜测证严想要撒什么谎来哄骗自己。

没想到,证严内心一片澄明,没有半句虚言:

“禅宗七长老,若要弟子献出修为与性命,一切弟子该当欣然奉上。这就是禅门最大的戒律!”

“弥真,不守戒律的并非老衲!”

“而是你!”

弥真百感交杂。

如果,证严头陀是在故意虚构,企图骗过自己,也还罢了。

但他是真心如此认为。

或者说,如此轻贱门人性命、漠视弟子毕生修炼的艰辛与收获,竟然当真是一心禅宗从诞生之初,就带有的底色。

弥真略带苦涩地说:

“如果你所言非虚,那为何禅院从来不肯对信徒门人明言这一条戒律?”

证严坦然道:

“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

“夺去门人修为和性命的手段,任何宗门都自古有之,这是惩罚叛徒、治理宗门的必要手段。弥真,你对此抱有疑问,实在大可不必。”

“只要你随我回寺,当上七长老之一,这法门岂不也是你的?”

当弥真与如迦女交战的热烈逐渐冷却之后,接天崖的夜色越来越浓,寒露生于山石之上,在场人人都不禁感到彻骨的阴冷。

弥真亲眼见识过婆娑舍利的威力。

这物件在如迦女手上,多次给自己造成威胁,屡屡将如迦女从绝境中救了出来。

尤其是,最后如迦女把此物收入体内后,身上出现的诡异变化,让弥真一想起来,就不禁暗自感到一阵寒颤。

“你要我把舍利还给你,可以。”

弥真的话一出口,证严脸上登时浮现出天大的喜色,但又立即随着弥真接下去说的内容而消退:

“不过,你得把这舍利的来历、功用,说得明明白白。我问一句,你答三句。而且……”

弥真看向天运宝地曾经存在的阁楼方向:

“……要等这里的俗事都了结以后。”

一大波乱匆匆的脚步声不断从山下传来。

政应道人本来在一边忙着治疗飞龙军的伤员,此时听见动静响起,脸色一变,停下了手中的事情。

他看了一眼伤重昏迷过去的解百年,心中隐隐有股不祥的预感。

很快,人群蜂拥而至。

来者踏入宝地时,都会大声报出名号,一个个三五成群,都是道军分散到接天崖各处清剿妖魔的小分队,自言山下散落的妖魔忽然之间,不再顽抗,而是望风而逃,于是众人马不停蹄地赶上山来。

原本外人擅入即死的禁地之内,很快就站了七八十个人,能闯过重重难关来到此处的,无疑都是百战之士,人人修为都不低。

弥真打量了一下,其中的筑基境,恐怕不下三十人。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人群中走出,快步来到弥真面前:

“弥真大师!叔父对你十分挂念,你既然平安无事,想必是大显神威把妖魔的首脑都一窝端了!真是天幸!”

这个高兴得十分真诚的年轻人,正是独孤煅流。

慕容璃见忽然来了这么多人,有些害怕,往弥真身后转了过去。

独孤煅流见状哈哈笑道:

“大师,没想到你击退了妖魔,收复了宝地,还抱得了美人归!真是羡煞小弟也!只可惜小弟不会说书,不然,定要把大师的英勇事迹好好写上一番,在旭州府大说特说!”

他丝毫没有察觉山顶的气氛有异,满心沉浸在大获全胜的喜悦中,忽然听到身后道军开始哗然,这才随着喧闹声看去,发现了双腿齐断、深深昏迷的解百年,惊呼:

“解舵主!这是何方妖魔干的?如此歹毒!”

只听弥真冷冷地说:

“是我干的。”

独孤煅流满脸错愕。

他不敢相信,豪气干云、身先士卒杀入敌营的道军盟主,弥真,竟然会对同道领军下此毒手。

就在此时,道军中又有一个惨叫声响起:

“是麒麟公!麒麟公……已经死了!”

又是一片哗然。

政应道人早已查验过自己这个师弟的死状,心中已有答案,只是记着师父衡秋子说过慕容麟有背叛之嫌的话,因此始终抱着疑问,还没来得及向弥真求证。

没想到,弥真又说道:

“他,也是我杀的。”

无数眼睛带着惊疑的神色,齐刷刷射向弥真,本来喧闹无比的接天崖,一时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