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毒蛇诞生
齐淮盈与陈果分手后，便一心投入到了学业当中。而陈果则与李向军成为了名义上的情侣。
此前，李大喜等人因为调查齐淮盈和陈果而导致李二喜被抓，这件事情让李大喜心里迟迟顺不下这口气。老大迟迟跟他没有联系，他清楚，那是因为自己已经被警察盯上了。警察一定会顺着自己这根藤来摸瓜的。虽然没有老大的指示，但是李大喜还是按捺不住心里的狂躁，于是决定自己搞清楚，李二喜到底是因为谁被抓的，是陈果？还是齐淮盈？还是他们两个都有问题？
李大喜在学校附近的网吧转悠，没几天，就遇到了一个在网吧通宵刷夜，到结账时候发现身上钱不够了的男生。李大喜主动帮这个男生付了钱，男生一看，有人帮自己付钱，自然高兴坏了。李大喜看这个男生穿的破破烂烂的，于是说道：“家里穷吧？穷还来网吧刷夜啊？”
男生带着几分窘迫回答说：“谢谢大哥，我……我女朋友在老家，老家上网不方便，她跑到镇子上才跟我连线上。”
李大喜拍拍男生肩膀，说道：“不容易，孩子真不容易，是个苦孩子。走吧，我请你吃饭，看你这脸菜色，平常不舍得吃饭吧？”
男生有些惊讶又有些感动，但也不好意思，于是连连摆手说道：“不不，我……我……我自己吃，谢谢大哥，今天已经谢谢大哥慷慨解囊了，怎么好意思再让您请我吃饭呢！”
李大喜把男孩带到网吧外边，给他递了一根烟，男孩顺手接过烟，低头一看，竟然是一根中华，男孩一脸狐疑的抬头看着李大喜。李大喜说：“别多想啊，就是看到你以后想到当初的我自己了。”
接下来，是李大喜讲给男孩的故事：
我小时候家里特别穷，我还有个弟弟，我弟弟很可怜，永远都是捡我的衣服穿。但是我弟弟特别听我的话，我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小时候我淘气，不愿意上地里种地，我弟弟就给我找个草甸子，让我躺在旁边，自己挥着小胳膊也要帮我把我的那块地给锄了。至于我又是闯了其他什么祸，我弟弟经常帮我背锅。我家经常吃不饱饭。有一年，粮食欠收，长得不好，卖的也不好。我妈实在没办法，就把家里的种猪给卖了，换了钱，买了点面粉，蒸了几个白面馒头。那几个白面馒头，我妈说了，全家人，甭管大小，一天就只能吃一个。我爸因为要干活，两天可以吃三个。一天一个馒头，还能就点也才，再没有其他东西了，我和我弟都是长身体的时候，这样一来，我俩谁都吃不饱。于是，你猜怎么着？
李大喜看了看眼前的男孩，自己眼睛里仿佛已经开始起了一层雾，接着讲道：
我弟弟每天就吃半个馒头，然后拼命灌水，就为了能留出半个馒头给我！
讲到这里，李大喜沉默了一小阵，连着吸了几口烟。旁边的男生看着李大喜，知道他陷入到了情绪里，虽然他一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陌生人要跟自己突然吐露这么动情的往事，但是毕竟那人手短，也不好说什么，只好静静站着看着李大喜，继续做一个合格的听客。
李大喜接着跟男生继续讲着——后来，我弟弟因为喝水太多，有天晚上尿床了，被我爸妈合起伙来狠狠地揍了一顿。你说，他明明是为了让我多吃半个馒头，自己挨了饿不说，自己还挨了打。
李大喜斜着头，看着男孩说：“知道为什么我给你讲这些吗？因为我看着你这身脏兮兮，破破烂烂的样子，就想起了我弟弟。他跟你个子差不多高，邋里邋遢的，身上总是脏兮兮的。都长大了，还天天跟在我屁股后边喊着哥、哥的。”李大喜说到这里，用手从眼角捻起一颗泪珠弹了出去。
男生问道：“哥，你也别太伤心了。你弟弟，难道说已经……”
“没有没有，我相信他应该还活着。就是失踪了。”李大喜对男孩说，“我后来拼命的做生意，吃了很多别人吃不了的苦。在工地上搬砖攒钱，用钱给自己报了个驾校，学了开货车。后来我听说下矿赚钱多，就顶着危险去下矿，又攒了一笔钱。我用这笔钱买了辆大货车，再后来我就跑货车赚钱。再后来，我就拉着发小兄弟一起跑货，现在已经是个货车车队的小老板了。可惜我弟弟，再一次拉货后，连人带车都不见了。”
李大喜讲到这里，对这个男生说：“小兄弟，你的身形、眉眼都跟我弟弟有点像。所以我看着你就觉得特亲切。你要是不嫌弃能有我这么个哥哥，你就跟我一起去吃个饭，咱俩喝两口酒。你看怎么样？”
男生此时已经彻底被李大喜感动了，于是点着头答应了，跟着李大喜进了学校附近一个高档酒楼里。男生一坐下，就赶紧给李大喜倒了一杯茶说：“大哥，这个酒楼，我们班家庭情况好的同学才会来呢。像我这种特困生，根本想都不敢想。”
李大喜说：“什么特困生，以后你有了我这个哥哥，你就再也不是什么特困生了！来，你先跟我介绍介绍你自己。”
男生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说道：“我叫李义凯，是建工系大二的学生。我家住在H市下面一个贫困县里。那里是全国百穷县，山多，路少，经常有山洪什么的。家家户户常常被水患困扰。现在很多人都在努力的走出大山，好多我认识的青壮年跟您一样，走出大山去打工，有的去了砖窑，有的去了煤窑，但是去的多，回的少。满村里现在都是白发老人坐在村口晒太阳。我们村好几年，就出了我这么一个大学生。村长就召集大家集体捐粮捐钱，还派了辆拖拉机把我送到了大学里。现在我的学费主要是靠助学贷款。我其实平常挺省的，就是我女朋友小香，怕我进了城看不上她了，就总要跟我打电话连视频。要不然，我也不可能去网吧包大夜的。”
李大喜听完后点了点头，对李义凯说：“嗯，是个苦孩子。以后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了，就跟哥说，哥能帮你的一定会帮你。但就像你说的，钱不能浪费，要花在刀刃上。至于你女朋友小香，现在干嘛呢？”
“小香啊，她现在在镇子上的一个餐厅当服务员呢。”李义凯说。
李大喜听完一拍大腿，说道：“嗨！在哪当服务员不是当呢？你把你的小香接过来，我给她在这学校附近找个服务员的工作，收入肯定比镇子里高，还能跟你天天见着面，有些过夜的食材饭店要是不要了，你俩还能拿回去，减轻生活负担，这一举好几得的事情啊！”
李义凯听完以后兴奋的一拍大腿说道：“对啊！我咋没想到呢？还是大哥厉害，大哥，我敬你一杯！”
李大喜接着说道：“你们学校，是不是有个叫齐淮盈的？”
李义凯听完以后有点懵，说：“我……我平常就是学习，学校活动也很少参加，所以认识的人很少。”
李大喜说：“那不行啊！你们作为大学生，最重要的是学什么呢？是要做好融入社会的准备！你啊，你得学会跟人打交道，多参加社团，多跟人搞好关系，这样，将来你到了社会，才不会立刻被社会淘汰，成为一个待业人员。”
李义凯听得连连点头。
李大喜看着李义凯崇拜的眼神，心里渐渐地得意了起来，心想：果然社会是个大学，这些大学生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混社会，还得看我的。于是他接着跟李义凯说道：“你必须得有技能傍身。不是说学习上的技能，那些对你工作可能有帮助，但是对你的生存没有什么帮助。你得学会融入这个社会，学会怎么敬酒、怎么端茶、怎么陪别人打牌。你会打麻将推牌九吗？”
李义凯连连摇头。
李大喜语重心长的对李义凯说：“那不行啊，弟弟！这你得学！像斗地主、拖拉机、21点，你都得会。麻将你最起码得会四川麻将、广东麻将、东北麻将这几种玩法吧。”
李义凯此时恨不得掏出个笔记本把大哥说的都记下来。
李大喜此时喝的有点上头了，晕晕乎乎的，享受着大学生崇拜的眼光，拍着胸脯跟李义凯保证着：“弟弟，以后你只要听大哥的，大哥保证带着你把这些全都给学会了！”
李义凯学着自己在电影里看到过的镜头，给自己满满倒了一杯酒，端起杯子说：“大哥，啥也不说了，都在酒里了！”说完，便一口气灌了下去。这李义凯是个乖孩子，哪里这么喝过酒，刚忍着苦辣把酒咽进肚子里，紧接着就觉得自己的胃开始急剧收缩，要吐。他想忍，但根本忍不住，他一低头，一口呕吐物直接吐了自己一身。
李大喜满脸嫌弃，但心想自己已经砸了钱了，无论如何，今天都要把这个傻子拉下水。况且……李大喜这个人多少有点迷信，自从听说眼前这个傻小子也姓李后，心里觉得可能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
第二天，李义凯在一个酒店的床上醒来的。这一夜过后，他已不再是曾经的李义凯了，因为在李大喜的安排下，李义凯将自己的第一次交给了一个叫做青青的妓女，同时，在这些从事非法生意的人的诱惑下，李义凯接触了大麻，就这样，在李义凯放松警惕的时候，黄、赌、毒就像紧紧捆在一起的荆棘藤蔓，顺着他日益膨胀的欲望，向上不断地攀爬，直至最后在他的心底开出一朵娇艳无比的罂粟花。
李义凯不是没有挣扎过，然而曾经贫穷带来的窘迫与此时利益带来的诱惑，青青撩人的身姿和时尚的装扮，对比在老家端盘子的小香的淳朴，曾经连帮爸妈卖菜都唯唯诺诺的李义凯，在李大喜和青青等人的诱惑下，彻底变了，变成了一个对金钱、面子、他人评价格外在意的人，变成了一个心冷的人，变成了一个为了利益可以放弃一切底线的人。
那晚之后，李义凯对青青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感，他甚至想过为了青青，是不是应该跟小香分手。可是青青却冷冷的说：“你哥给的钱，就管到现在。”
李义凯拉住青青，问她：“以后我要是想你了，怎么才能联系到你？”
青青从皮夹克的口袋里拽出一张名片扔给了李义凯。“200一次，500包过夜，凑够了钱再找我啊！”说完了青青摔着门就走了。
就这样，仅仅因为李大喜对齐淮盈的怀疑，仅仅因为李大喜需要一个学生帮他调查跟踪齐淮盈，便让同为大学生的李义凯初次尝到了所谓“社会”给予的甜头。同样的大学，同样的年级，两个不同的男生，从此拥有了一段不一样的青春。
李义凯躺在酒店宽大的床上，盯着头顶的水晶灯，用手抚摸着身上洁白柔软的浴袍，再回头看看自己原先那身被丢在沙发上的，不知道穿了多久，沾满油渍的唯一一套牛仔服，回想起一天前还在为掏不起网吧费用而窘迫的自己，此时此刻有两条路摆在李义凯的面前，一条是去报警，毕竟无论是涉黄还是涉毒，他都是被胁迫的，他完全可以为警方提供线索与证据。然而，李义凯并没有选择这条路，而是在心里默默地做出了另一个选择，他选择为了眼前的利益而踏上无法回头、没机会后悔的第二条路。
这时候，有人敲开了酒店的门，来人正是李大喜。李大喜问李义凯是否考虑帮自己做事，来跟踪一些人？李义凯抬起头，问了李大喜一个问题：“哥，以后我要是像亲你弟弟一样，什么都按照你说的做，是不是，我也可以像你一样，什么都有？”
李大喜说：“那当然了！”
此时已经下定决心要“出人头地”的李义凯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放心吧，大哥，你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以后，我就是你在H大里的眼睛！”
就这样，在李大喜的精心栽培下，原本可能拥有光明未来的大学生，成为了日后代号被称为“毒蛇”的特大贩毒集团里的二号人物。后来在他被执行死刑前，齐淮盈和一名记者一起去看望过他，并且采访了他。
齐淮盈问：“你和我是同样的年级，同样的年纪，甚至算得上是老乡。可是我们却选择的人生道路却如此不同，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当时要去帮李大喜？”
被执行死刑前的李义凯，被剃了头，带着手铐脚铐。他坐在特定的探视桌子的后边，低着头，沉默了很久，最后说：“2002年的时候，除了电影上，你见过咱们同学里谁用zippo打火机吗？”
齐淮盈一脸无语。
李义凯慢慢的说着：“那时候，我女朋友小香，给我买了一个zippo打火机，她在地摊上买的，我用了没两次就坏了。我一直不舍得扔。李大喜第一次给我递烟的时候，就是用一个zippo给我点的烟。点完后，看我喜欢，就直接送给了我。我知道那个是个真的，我……”
齐淮盈看着始终不愿意抬起头的李义凯，心想：他一定还是记挂着他的初恋小香吧，就像我永远也不可能把陈果在心底里放下。我们其实好像啊，我们在同样的大学，开启了同样的青春故事。同样是在大二那年，我们的青春被一个人杀死。只不过，杀死我的青春的是陈果，可也是因为她，我才成长成了现在的我。而杀死李义凯青春的是犯罪分子李大喜，所以他才走上了这样的道路。
后来，齐淮盈还是会偶尔想起李义凯，不仅因为他给他曾经制造过无数的麻烦，还因为他始终相信，李义凯心中应该保留着对小香的那份纯真与善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