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如履薄冰
李进忠甚至从未主动去打探过关于朱常洛的消息，因此他所知道的有关消息，跟明面上其他人知道的并没什么分别。
听见李进忠问朱常洛的事情，郑养性的脸色微变，冷冷回道：“哼！此事并不经由我手，我又如何得知？骆大人命我前往蓟门，一来查探一下鞑子叩关的事情，看看边关战况损伤几何，二来调查一下戚家军有无二心！”
郑养性话音落地，李进忠心里却是猛地一惊，顿时也是脸色巨变，不由下意识问道：“大人，鞑子又来叩关了？可曾攻破关城？从哪里叩关的？”
看见李进忠脸色巨变，郑养性不由一愣，有些疑惑，在他看来，李进忠的慌乱，似乎有些没来由。
那蓟门远在北方边境，鞑子叩关成不成功，与他何干？
再说了，就算鞑子叩关成功了，按照以往惯例，无非也就是劫掠一番之后就会撤兵。
身在北平皇宫，完全不用担忧。
这货不过是个太监，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郑养性皱眉暗暗啐了一口，这才冷冷回道：“那还用说？如今的戚家军什么境地，谁不知道？何况此番鞑子叩关，选在了太平寨。那太平寨满共也就数百兵马，鞑子却有数万之众，甚至戚家军压根就没人去支援太平寨。结局如何，还需要多说吗？”
郑养性从镇抚司衙门出来之前，一直都想不通，骆思恭派他去蓟门，还十分高调，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
若非如此，他压根就不屑跟李进忠多费口舌。
直到现在，他才大概想明白了一些。
上次戚家军兵变，朝廷镇杀了数千人，显然这个结果朝廷不是很满意。
所以朝廷有人希望能借着这件事，将戚家军彻底按死！
“我要加快时间了，先把这事跟姑姑说一下，三皇子应该能从中获利！”一念及此，郑养性猛地一惊。
朝廷党派众多，错综复杂，但这件事不难看出，这是保守派跟改良派之间的明争暗斗，而站在上风的，自然是保守派。
张居正虽然可能早已尸骨无存了，当初支持张居正改革的派系也因此一蹶不振！
但这不代表着，他们没有力量反击！
这场明争暗斗，暗流汹涌，已经持续了数十年之久了，此时借由此事，势必会让朝廷迎来更大的震荡！
他们的目光已经不仅仅局限于朝廷之上了，他们已经在开始寻找外援力量。
一旦找到机会，他们将会把对方彻底歼灭！
而这，正是姑姑的机会，也是三皇子得之不易的机会！
这个机会一定要牢牢抓住！
一念及此，郑养性已经迫不及待去找郑贵妃了，当即也懒得去管李进忠何故面色大变，冷冷说道：“还不快进去见指挥使大人？”
李进忠刚刚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的心绪，此时此刻，再次乱作一团，剪不断理还乱！
这天下，怕是只有他才知道，皇长子化名朱泺，如今就在那太平寨中！
为了不引人怀疑，李进忠这段时间强忍着不去关注一切跟朱常洛有关的消息，因此那鞑子叩关的事情，他竟是一点都不知道。
方才郑养性的那番话，宛若一颗惊雷，狠狠的在他心里炸开。
若果真如此，那太平寨怕是一个时辰都撑不住！
朱常洛的后果，似乎也早就可以预见了！
若是朱常洛战死，一旦这件事被人查出来了，那他李进忠就是罪魁祸首！
李进忠失魂落魄的走进了镇抚司衙门：“奴婢李进忠，拜见骆大人！”
骆思恭看了看眼前的李进忠，扯了扯嘴角，这才突然问道：“李进忠，皇长子身在何处，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告诉本官了？”
骆思恭话音落地，李进忠浑身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猛地抬起头来，一脸不敢置信的看向了坐在面前的骆思恭。
好在李进忠也算见过世面的人了，在深宫居住了这么久，临场反应倒是很快，当即装作听不明白的样子反问道：“奴婢不知道大人此言何意？”
骆思恭身为锦衣卫都指挥使，天下所有隐秘的事情，若是有谁第一个知道，他说第二，连皇帝也不敢说第一。
因此在追查皇长子下落的时候，骆思恭便已查到了，有一名叫做朱泺的锦衣卫百户，在皇长子朱常洛血洗延禧宫的当日，从京城出发，去了蓟门。
虽然骆思恭不确定，这个朱泺会不会就是皇长子朱常洛。
但这一切，似乎关联甚大。
何况李进忠最信任的那个小太监，不知何时被人所杀。
而帮助那个百户朱泺办理锦衣卫手续的人，正是自己的次子骆养心，寻找自己儿子办理此事的人，正是眼前的太监李进忠。
骆思恭之所以没有大张旗鼓，是因为陈矩的存在。
这陈矩不仅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还是秉笔太监，甚至还是东厂厂督，极受皇帝喜爱，这朝中，陈矩可谓是只手遮天的存在。
而好巧不巧，这个陈矩并不是支持三皇子朱常洵的一派，却是支持皇长子朱常洛的一派。
太监王安就是陈矩私下派到皇长子身边的，看似是为了监视皇长子，实则却是为了保护皇长子。
因此骆思恭下意识就以为，李进忠不过是个没多大权势的小太监罢了，这种事情，他还没这个胆子去暗中操作。
所以李进忠的背后一定有高人，而这个高人，毫无意外，就是陈矩！
甚至就连刚刚在镇抚司衙门门口，李进忠会遇见郑养性，也都是骆思恭故意算好时间安排的。
就连郑养性故意高调的将自己即将北上蓟门的消息透露出去，也是出自骆思恭之手。
他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让陈矩知道，顺便吓一下李进忠，好让李进忠在惶恐不安的状态中，通过李进忠的反应，来推断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
虽然骆思恭心里有了自己的答案，但是他仍然不确定，这件事背后，到底是不是陈矩一手推动的。
伴君如伴虎，他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要有如履薄冰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