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世人多眼孔浅显
多少个夜晚里，他都看见过自家孩子，在煤油灯下苦读的身影。
他不知道该花多长的时间，要看多少的书，才能够考中。
可他只知道，孩子有这样的付出，能够对得起任何好的结果。
一旁的方延可不一样，他却是心直口快的性子。
那一天他也是见过顾植，出言讥讽的就是眼前的男人。
加上刚刚的那番话，他不由得就像是自己的那个小娘。
明明恨不得把自己儿子天天挂在嘴边，可还非要装出一副忧心自己的样子。
所以他直截了当的开口道：“你难道不会去看吗？那红纸黑字上难道是假的吗？”
顾恒像是受到了什么羞辱一样，他才进了中舍，可是他竟然说入了上舍？
说道：“莫不是把你那二牛的名字，改成了顾植，就能替代了别人，同姓的人这天下多了去了！”
一旁的刘氏开口道：“二叔，我们家植儿如今也取了名，现在叫顾植。”
顾显见有人反驳自己的话，开口道：“嫂子男人说话，你还是少开口为好，这是礼数！”
顾大皱眉，他容不了顾显竟然这么说自己的妻儿。
可是他口笨，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说为好。
可是顾植却不是那种任人摆布的软柿子，他可一点不容对方的脾气。
竟然对自己母亲还这么说话，他淡淡开口道：“二叔，这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若是我当真入了那上舍，你当如何？”
顾显笑道：“你莫不是失了心智？骗骗你父母尚可，难道你这谎话连自己也信了，还是说你以为这么说了，我就相信了？”
“莫要说你入了上舍，若是入了青云书院的下舍，我就是白活了这些年岁了？没见过这样的新鲜事……”
他说这话自然是完全不相信，那个上舍中顾植就是自己的这个侄子。
否则也不会说当众道歉这种话，他就是想要看看这小子接下来该如何。
“山长！”
“山长！”……
听着周围人的声音，顾显也是下意识的回头。
发觉原本在台上的青云书院的山长，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他也是顾不得和这个侄子争辩，作揖行礼道：“晚生顾显，见过山长，青云书院文风炽盛，能够得入门庭当真是我家孩子的荣幸啊！”
宋以由只是微微颔首，并没有多做言语。
刚刚看到一身如此打扮的顾家三口，自然而然的也落在他的眼里。
加上身边的文亮同他说，这个孩子颇有天赋，而且有一手不错的颜体书法。
如果说人与人见面，第一眼看的是对方的脸。
那么第一次看文章，第一眼看的那就是字了。
有一手不错的字，也是很加分的。
这宋以由口中的文亮，便是当初负责监考的先生。
同样他的身份是书院的讲习，可也是宋以由的弟子。
宋以由出身并不普通，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可也是官宦之家。
不过对于顾植这样的农家子，却并不带有色眼睛看待。
他自然也是听到了顾显的话，他缓缓开口道：“我倒是可以为他证明，他的确位列上舍前列。”
这山长都这么说了，顾显顿时只觉得一张脸都丢尽了，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作揖告辞，然后拉着身侧的顾恒离开了原地。
方延在其背后喊着：“喂，刚刚你承诺的事情还没做到呢！”
顾植也是作揖道：“有劳山长，出面为我解围！”
宋以由出现也是代表着书院的态度，绝对不会因学生家世，而有区别对待。
宋以由看着顾植情绪如此稳定，也是好奇开口道：“对于那些人，你如何看待？”
他说的那些人，当然是刚刚出言讥讽，还有顾显看不起他的那一类人。
顾植想了想，开口道：“世人大多眼孔浅显，只见皮相未见骨相。他人冷眼于学生何干，如此只能更加说明了他们的浅薄。”
对于顾植的回答，宋以由朝鲜的略显惊讶。
原以为对方会给他说出一番，仁义道德之类的话。
可是没想到，他会如此说。
他只是将顾植刚刚说的那句话，又复述了一遍道：“世人大多眼孔浅显，只见皮相未见骨相，说得好，同样又贴切，这句话可否有出处？”
顾植想了想，这句话是冯梦龙的《醒世恒言》里的话。
貌似在这个时代还没出现过，不过他也不好意思将这句话说成是自己所说。
于是说道：“乃是我的一位前辈所说，并无出处！”
宋以由点头道：“若非对世事看的透彻，说不出这样的话。”
“既然入了书院需得用心读书，莫负前程！”
作为山长能够和刚刚入学的学生，说这么多的话，已经十分难得了。
顾植点头道：“学生明白，定然不会忘记山长的叮嘱。”
说完便目送其离开，反倒是身边的方延十分佩服顾植。
道：“顾老弟，你当真是厉害，我刚刚大气也不敢喘，你竟然能够说这么多的话。”
别看方延在家里那是一个混世魔王，可是宋以由，那毕竟是京官辞官回乡。
他身上的气势可是很足的，方延也不过就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郎。
有这幅表现也是很正常的，毕竟他那便宜老爹在这位面前，也是需得作揖行礼。
别看如今的宋以由没有官身，但是这当地的官员谁不给他的几分薄面。
在京中经营如此之久，若是何时再次起复，也未尝没有可能。
这京中有自己人，若是哪一天在官家面前提上几句，那起复的旨意就到了。
而且宋以由如今乃是青云书院的山长，数年的时间，这同样也是在养望。
顾植轻笑道：“山长也不是会吃人的老虎，为什么要怕。”
说着又向方延作揖道：“刚刚多谢方兄，数次为我出头。”
他也看到了方延的成绩，虽然说只是在下舍，可他并不在乎其成绩如何。
他这人有时候是两面的，若是对方以诚心待他，他自然是回以赤诚。
可若是对方动机不纯，那也别怪他也动起心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