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学有缉熙于光明
听到这句话，像是触及了他那脆弱敏感的神经。
顿时生气的对母亲张氏大喊着：“不，没机会，没机会了！”
说着就向着里屋奔去，一下子冲进了书房里。
他跑的方向是书房，独留张氏仍旧还未反应过来。
只是未曾想到为什么恒哥儿会反应这么大，以前课业没完成好，被官人训斥了，他宽慰一番就会好了许多。
今日未曾想，竟然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此刻的她已经准备好了午宴，就准备喊这对父子就餐。
看到自家官人已经坐好，问道：“恒儿这是怎么了，要不你去看看？”
顾显明显还沉浸在情绪之中，道：“若是不想吃饭，便饿上一顿也没关系！”
此刻的顾恒坐在桌前，翻开的正是书案之上摆放最明显的《诗经》。
因为在考试中，就是因为《诗经》背诵的并不熟，自然查漏补缺，也要好好补回来。
只是此刻他的手掌握住书一侧，手心的鲜血却是将书页，都染上了绯色。
他的脑海之中充斥着的画面，根本无法完全静下心。
好像有一道声音，在他耳边不断重复：“你不如顾二牛，你不如顾二牛……”
还有父亲失望的眼神，都像是一把鼓槌敲击着内心，心脏也随之剧烈跳动。
他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煎熬，将手中的书用力扔了出去，然后用双手捂住耳朵。
好像这样，就能够避免声音传入耳中。
他这种如果用后世的医学原理解释的话，那就是长期处于压力和焦虑的状态。
然后因为某种诱因，导致心理疾病的发作。
只是这里没有心理医生，他的压力也不会有任何减少。
门外的顾显也是恰在此刻推门进来，他看到了扔在地上的书。
他十分郑重的将扔在地上的那本《诗经》给拾起，看着诗经的封面。
他不自觉的念诵道：“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这是当初我学诗经的时候，记忆深刻的一句话，恒儿你知道这句的意思吗？”
顾恒对于顾显的畏和惧，那都是刻进自己骨子里的。
他此刻乖乖回答道：“日有所成，月有所进，日积月累方才不负光阴，积淀深厚！”
这些都像是刻进骨子里的，回答都成了本能。
顾显像是掸去书皮的灰尘，沉声道：“无论发多大的脾气，你都不应该拿书来发泄情绪，书对于读书人而言，意味着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
顾恒立刻乖乖认错，道：“父亲我知错了，请您责罚！”
他将手掌伸出，以前他最害怕的就是父亲拿出书房的藤条，打在自己的手心了。
可是如今他觉得，好像将藤条打在手心，他方才心里会好受一些。
当然不是说他有受虐的倾向了，而是父亲惩罚过他后，自己还可以重新再来。
父亲也不会对他彻底失望，他可以继续努力。
可是顾显却是根本不管不顾，将手中的书又重新放在书案上。
便没有说任何一句话，就出了门。
相比起这个儿子的受挫情绪，他心中又何尝没有一种挫败感。
甚至他在想，如果顾二牛，不现在应该称呼顾植了，他当真考取了功名。
自己这一支，可就真正的完全被大房给压了下去。
他心里明白自己那个父亲的性子，若是当真有一日，顾植那小子考取了秀才。
自己的地位也将一落千丈，恐怕现在的日子也维持不了了。
他已经年过而立，而顾植那小子还正年少，谁也明白谁的潜力更大。
难道自己一家子，将来还要搬到云山村去住？
想到此处心里难免有些落寞，张氏看到顾显出来。
也是面露难色道：“如今家里有些拮据，要不你向大房那边借一点？”
自从这一家子没有了大房供养，可是生活品质却完全没想着降低。
以至于如今生活也过的捉襟见肘，虽然没到无米下锅的地步，可也仅仅维持着基本温饱了。
顾显哼了一声道：“你难道不会学着同大嫂那样，编织竹篓之类的手工活，补贴家用？”
过去张氏时常拿着这个鄙夷刘氏，认为女子所需要做的就是相夫教子。
可是如今听着自家官人的话，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从她嫁进来之后，就没有做好任何太多的粗活。
唯一的粗活，也就是洗衣做饭了。
那一双手并没多少老茧，她有些不满道：“我去编竹篓挣钱养家？你为何不去那集市上为那些人写信挣钱！”
一些家境贫寒的读书人，的确会通过给人写信，还有卖字画为生。
可是这些在顾显的心里，那都是没有风骨的读书人做的，一身铜臭气味如何能称为读书人。
听着妻子讥讽的话，如何能够让他忍受。
他气愤的就要抬手，可是看着张氏与他毫不避让的目光。
他的手又悻悻的收回来了，说了一句：“无知妇人，不可理喻！”
说完便直接出了门，你的家庭地位有时候取决你给这个家带来的价值。
这无论是放在底层，还是那些高门大户都是一样。
事事都是以家为先的。
顾显出门自然是和所谓的好友，去那酒肆中畅聊。
……
方延坐在街边的摊位小桌处，看着端来的饮子，微微品了一口，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嗯，真好喝，这饮子味道比那些脚店里都要好！”
虽然说是官宦之家，数代的积累算是小有余财。
不过也不可能流连于酒楼茶肆之间，那可是妥妥的高消费。
然后他笑着道谢：“叔叔，婶婶谢谢你们的款待。”
身边跟着他的随从叫做金宝，名字虽然听起来有些俗气，可也是入府前家里给他取的本名。
原本入了府是需要改名的，不过方延的性子，本就是无拘无束。
根本不需要身侧随从去遵从那些规矩，在府里依旧用以前的本名。
金宝所想的就多了一些，郎君所交的这个好友，无论是谈吐，还是读书都是上乘。
自家郎君这是有眼力能够看出旁人的与众不同，先一步结交？
还是说傻人有傻福呢？
不过他更倾向后者，自家郎君可没有这样的眼力和心机。
顾大笑着，刘氏道：“喜欢便好，你是我家植儿的第一个朋友。”
方延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是顾植的第一个好友，顿时心里更加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