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读书人才是民
他作揖的时候并没有躬身，因为如今他也是有功名在身。
遇吏自然执同辈礼，而遇官以后辈之礼需要躬身作揖。
这便是有功名在身，社会地位也随之大大提高。
在多数时候，所谓的民代表的是他们这些人。
因为普通老百姓不识字，不懂国家的朝政。
如那孟秀才还有孙秀才，也能够在一起聊燕云十六州，谈朝中衮衮诸公，不干实事。
那就是民意，只有他们会表达自己的想法，而普通百姓却不会。
邓通那是什么人？
平日里最擅长的就是与人打交道了，也是最圆滑世故了。
官尚且还会讲究体面和颜面，那些底下的吏却不会。
他们虽然也是读书人，但是却早就抛弃了那可笑的清高，认清现实。
否则也不会放弃了科举之路，选择从吏。
他爽朗的笑声，让旁人看着像是一位敦厚的书吏。
也是回以作揖道：“顾家郎君客气了，今日前来，除去我心中想见一见我宝应县的案首，还有便是代县令送来这幅亲笔题词。”
他明明就是领着县衙的正事前来，但是却又说自己也想来，这是表达了自己的善意。
这些乡野之人，只知道这位顾郎君乃是秀才，却不知道他还曾被元安先生亲自夸赞。
元安先生是何许人也？那可是帝师，皇帝的老师。
县令将此事写成札子送上去，官家定然也会对这个老师夸赞的少年郎多看重几分。
将来若是有幸能够进士及第，那就是早早的在官家那留了名。
这是多少人艳羡，都得不来的机会啊！
而且这顾郎君天授之才，听说读书也没多久，便胜过了寻常人数十年之功。
这若不是天授之才，那何为天资过人？
如今及时的表达善意，也是为了给自己结一个善果。
身后的衙役，将已经提高的字展开，这也是老生常谈的一句话，并无新意。
顾植当然不会将心里话说出来，而是躬身作揖说：“后辈德才浅薄，愧不敢当！”
顾老爷子此刻看着这个长孙，就觉得自己当真是老眼昏花，竟然不识璞玉。
误将山石视作珍宝，将宝玉弃在山野。
这个长孙分明就是顾家兴盛的希望，自己可就差点将希望掐灭。
他后悔的不是自己，因为老二考中秀才，就偏心老二一家。
而是后悔自己长孙如此会读书，自己却没有看清。
他从始至终认定自己没有错，争气的孩子就理应被偏爱，这是这个倔强而固执老头从始至终，都未曾改变过的想法。
顾老太太躲在内室，她也不是害怕县衙的人，而是害怕丢了面子。
毕竟当初自己也是当着村里人的面前，被带到了县衙了。
如今县衙的人又过来了，所以她担心被村民议论。
她也不知道县衙来人做甚，只知道避着一些是对的。
顾显见母亲坐在内室，挤出一个笑唤了一声：“娘，外面县衙的押司过来了，父亲让我唤你出去！”
老太太斜视了一眼这个小儿子，说道：“我不出去，我出去做甚！”
一旁的张氏劝道：“植哥儿如今考中了秀才，县衙的人登门，您若是不露面，会被押司认为我们顾家轻视官府。”
这夫妇两个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些不方便说的话，由张氏来说。
果然听到可能会得罪官府，立刻就有些悻悻道：“既是如此，我去还不成！”
不过旋即就捕捉到了关键词，说道：“植哥儿，是谁？”
一旁的顾显提醒道：“娘，二牛现在改了名，现在叫顾植，今年的案首便是他了。”
顾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是案首，但是知道什么是秀才。
别看她没看过书，可也知道中了秀才意味着什么。
不过还是有些不敢置信，说道：“你说老大家的那个野小子，中了秀才？”
她心里至今还记恨那小子呢，若不是她，老大怎么会想着要分家。
若不是他，自己又怎么会被带到了县衙。
可是又怎么会是这个孙子呢？
顾老太太平日里尖酸刻薄的模样，此刻看见一众县衙的衙役，双腿都在打颤。
看起来就像是寻常的老妇一般，邓通笑着说：“老太太莫要紧张，孙儿中了秀才乃是喜事，应该开心才是。”
顾老太太听着，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开心，开心。”
目光却是环视一圈，也没看到那个牙尖嘴利的小子。
“这老太太平日里对二牛，可一点都不像是一个亲祖母对待亲孙子模样。”
“我若是有这么聪明的孙儿，我宝贝都来不及呢！”
“听说当初还要将这长孙，送到罗婆那里！”
“天爷啊，文曲星一般的人儿，竟然差点被害了，那可是要遭天谴的喔！”
而此刻顾植也是恰在此刻，走至这个祖母跟前躬身施礼：
“祖母，当初孙儿在这里同您说的，我也能够读书，如今也算是实现了，未曾让您失望吧！”
顾植这话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好像是祖母同孙儿之间的约定。
如今完成后，孙儿再次提起。
可是当初围观的村民可是知道那事情的，一些村民顿时对于顾老太太议论多了起来。
顾植向来就不是那种宽宏大量的人，他这个人知恩图报，同样也是睚眦必报。
祖母？他认了方才是祖母，他这身体同那老太太是血亲，但是他可不认。
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方才让他看清，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不疼爱孙儿的祖母。
真心待他的父母，才被他视作血亲。
碍于礼教没办法当面指责，但是也不可能任由事情揭过。
听着村民的指指点点，顾老太太一时间有些失神，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顾老爷子，却是皱眉道：“孙儿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
此刻在他的心里，这长孙就是放在他心尖上的乖孙了。
他们顾家往上倒三代，都是耕种为生的农夫。
但是他曾听阿爷说起过，他们顾家先祖还没来云山村的时候，也曾经当过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