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我梦见好几次了，我在一个四周黑漆漆的祭坛里杀了一个人。那个人面容模糊，好似是个男人，气息很熟悉，气场强大却毫无压迫感，笑得释然而欣慰。过了一会儿，那个人的面容又变成了一个女人，仔细看着，眼神光带着寂灭又好似愉悦。我恍恍惚惚地提着一把沾血的剑走向她，那人的脸突然变成了我自己。

这一定是个噩梦！

可梦里血液的腥味是那么真实，拿剑的右手彷佛真的十分酸软无力，想起那些模糊的面容心底泛起一股浓烈的惊惧和悲伤，有一些声音从醒来还一直回荡在脑海里：

“我等你好久了…”

难得团建去海边晒日光浴，半夜就被吓醒，再无困意，干脆现在就爬起来，早点去海边看个日出调整下情绪。

潮汐，生生不息，是大海神秘的歌谣，是天地震颤的灵魂。夜色之下，一望无垠的大海与天幕混为一体。我脱了鞋赤脚走在灯塔旁的沙滩上，感受着海浪一层层地扑在脚踝之上，混乱的思绪也跟着舒缓下来。不知是不是眼睛花了，路灯以及灯塔里的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然后我感觉右脚踩到了什么有些硬硬凉凉的东西，想蹲下看是什么，突然一朵大浪花拍过来，我想迅速直起身体，没来得及，腿突然一软跪倒了。

出门前没有吃东西，多半是低血糖，就是这一摔，裤袋子里的家钥匙被我抖出来了。

出旅馆带什么家钥匙！

我蹲在有点黑呼呼的沙滩上摸索着，希望刚刚的浪花不要把我的钥匙卷太远。我原地摸索了一会找到了一个钥匙形状的物件，刚准备拿起查看，海平线上突然露出了一缕光亮。

是日出！

我感受到手里的物件逐渐变烫，它发出一道刺目的光，像是太阳一般，刺的我迅速把眼睛闭上了。

闭上眼的那一刻，我感觉全身像是被温暖的光包裹着，暖洋洋地，温柔又舒适。越来越浓的倦意袭来，我感到眼皮沉重如铅，浑身如棉花般松软，意识在黑暗中沉浮。最后腿部似是一沉，控制不住地躺倒下去。

我好像又来到梦里的那个世界了，不同的是，这次周围的环境变得十分清晰，鼻腔里充满了令人窒息的真实的血腥味。地上躺着十多个人的尸体，流淌着暗红色的血液。那些血液渗入祭坛地面的缝隙，沿着某一奇怪的链路汇向祭坛正中央。我看清了祭坛中央被拴在铁椅中的那个唯一还活着的人，低着头，戴着一张焊于血肉之上的已然碎裂的铁面具。

不知道为什么，我知道该叫他国师。

我右手里好像还握着什么。是我在沙滩上捡到的，一把古朴的钥匙，不是家里的那把。我轻触了一下它，没想到它突然伸出了无数细密的小铁钩，迅速地扎进了我的血肉之中，好疼！我拿不住它了，想把它立马甩出去。但它牢牢地钩住了我的手掌心，痛得我跪倒下去。血一滴一滴地，从我掌心各处快速渗出，浸没了整把钥匙，滴在了祭坛。

祭坛突然弥漫起一阵红色的雾气，我的脑子开始晕眩疼痛，比迅速失血的感受还要难耐。

“记起来了吗？”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逐渐在脑海里清晰起来，是中洲暗卫军，是北黎不夜城，是一百个日夜的食不果腹，是千里迢迢的暗杀，是几十年的筹谋，是数百年的秘辛，是数十人的鲜血，是真实的站在此处，手握着能杀人的古剑！

那位坐在铁椅上的国师，是祭坛数十人丧命于此的罪魁祸首，是一国之祸，是活了千年的恶魔！

我看了右手心，不知什么时候，钥匙不见了，出现了一把短小如匕首般的古剑，泛着凉意。

“过来吧！”

我听见国师发出嘶哑低沉的声音，彷佛他的咽喉被烈火烧灼过。

我不自觉地走向他，一步一步，看着他的铁面具仍在持续不断地从中间向外面碎裂开，看着他面具下隐约露出的泛起肉褶伤痕累累的面容。他低着头，闭着眼，似在笑着，那笑的样子，好熟悉。

“你…到底是谁？”

越靠越近的那一瞬间，我感受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震颤，所有的恐惧，迷惘，愤怒，都转变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我好像认识他，认识很久很久了。

我感到有一股力量在持剑的手中积聚，我看向他的心口，这熟悉的场景，彷佛曾经经历过不止一次。

我是要杀了他吗？

突如其来的笃定，突如其来的心痛，我拿古剑的右手突然开始颤抖。我感受到古剑中有一股力量在随着我情绪的波动而逐渐不受控制地爆发。我扬起了古剑，突然不自觉地泪流满面。

他猛然抬头望向了我。

那一刹那，我看见了他那张铁面具彻底碎掉的样子，铁屑已然沾满了整张血肉模糊的脸，只剩下一双熟悉而坚定的眼睛，望着我，像是望见了另一个世界。

那双眼睛里的东西，是我不曾看到过的。

那双眼睛，和我长得一样。

我看着他残破的脸，也逐渐变成了我面容模糊的样子。

头，剧烈疼痛。

“这一次，我们会有好结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