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鹿园折戟
正门背后，道旁两颗老树俱是桂树成仙，闻听当年鹿辕公购置此处土地之时，便多是因为此两棵繁茂桂树，今日一见才叹‘树壮人丰’。
过了头道正门，二道门前那座假山灵璧真个皱、透、漏、瘦，更为灵璧水石中的首善佳品。且二道门上才端坐着园子正名，金漆两个大字‘鹿园’。再往里走便是十字青石路，分作东、西、南、北向往，道边青葱立立，草香阵阵，舒逸十分。
山儿带着小乙从此处上了廊道，要带着他穿过廊中‘飞翼廊亭’往园子东面花园行去。
小乙跟着山儿上了这‘飞翼亭’，遥望廊亭北边居中那首座小园，山儿告诉他，这正是爷爷‘鹿辕公’平常所居之‘翠枣水园’，那小园与‘飞翼亭’所处廊道，中隔一道潭水，潭水细瘦，水北有亭，院中馆阁相接，气势钜衍阔绰。
那院中最高之‘呤风阁’更乃一座两开间歇山顶二层楼，登楼而望，全园便可尽收眼底。再说‘飞翼亭’南，那是处阔深广袤的草坪，铺植根草、遍栽良木，奇花异卉落地其间，确是一进好去处。
等过了‘飞翼亭’所连廊道，才见东园真身。
小乙和山儿来到东园，地处中间位置的‘紫藤坪架’乃是他心中症结，可算到了此处能查探所藏之物，转了圈，粗汉见得两边雕造石栏，栏柱上果真有许多小石狮子，可小乙看过，却心中暗叫不好。
只因为这些石狮子有不少都被砸了，按照左右顺序数来，都已经被砸掉，里面是否有机关，机关长成啥样，都不得而知，看来是有人早先下手，把暗藏的东西拿去了。
“这怎么有许多砸了的？你干的？”
“才不是，前年修葺园子，半夜一通乱响，来看过就这样了，那些工匠却都跑了，不知为何，好奇怪哦，后来爷爷也懒得修了，说建鹿园之前，就有这些石栏，好古早的东西了，修都不好修葺。”
小乙闻听如此，才死了心，想是贼人肯定奔着机关所藏之物而来，弄不开，就直接砸了，东西已被抢走，也没办法了。
罢了此事，干脆就放松陪着山儿游玩，由此往南北眺望，果然气势磅礴、不坠鹿辕公威名，小丫头这会儿见汉子面上神情惊喜连连，心中乐哉，边数叨、显摆着家中绮丽风情，边往汉子口中塞着桂花糕。
小乙吃着桂花糕，忽然问道：
“哎，山儿，你久居此地，可知道咱学院有什么怪谈？”
“噫~！不要听，好阔怕，不要不要~！”
“什么好阔怕啊？给吓成这样儿？”
“我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好阔怕，本来都不想回来念书的，要不是爷爷看我跟神都…哼，反正回来也好，能和哥哥在一起，好开心！哥哥，我跟你缩哦~我家院子…”
听山儿这话，小乙才知道鸣鹭学院定有大不妥，且鹿辕公肯定知道些什么，跟山儿说了，孩儿害怕，大概没听清楚。
如此这般，鼎福庄上赶着帮他看孩子，这老头儿却不交实底，还要叫自己费力去查。
气的冒烟儿，却听着山儿絮叨这院子的事儿正是投入，不好泼她凉水，毕竟她只是个孩子，于是，小乙便又知道了，这园子乃是鹿辕公盛年时所置田产，老将又请来工人几百，耗时十几年才渐渐营造完成，真是好雅兴。
这园子分东西两跨，西院为主家生活起居之宅院，一条甬道纵贯南北六进院落，东园为花园、假山、湖池，园中又分两部，尤以南北踱立两座假山称奇。
小乙顺着山儿指点，观瞧南北两座假山，两山分置两座湖面之侧，南山低、北山高，中间一座凭湖而造的戏台隔开南北两湖，南湖精巧，与外人视也，以显主人情志；北湖壮阔，闭门观赏，陶冶情操。
率先映入粗汉眼帘的，便是两湖正西一片连岸山林，山林苍翠欲滴，连携南北两湖两山，岸边蜿蜒曲折，山中有亭有阁、有楼有榭，遍布香樟、女贞这般常绿乔木，倚傍湖边呈观山态势，远望而去山野壮怀、林丰水美。
且听闻山儿讲说，山林正中那座‘遗扇亭’实为全铜打造，冬日亭下作火，更可于亭中取暖安坐，怡观山景，直叫小乙叹为观止。
接而左望南山，南山营建引土石并用法施造，气势滔天，流云飞瀑、云蒸霞落、水潺潺生烟、山嶙嶙峥骨，可谓奇景壮丽，红枫黑松并茂、间缀银杏点睛，山前池畔溪涧交汇、水洞藤萝，一卷代山、一勺代水，占地虽微却显壮观。
再向北环顾望去，那山更是高远怀逸，北山造样用叠山技法而成，山水主辅相依，美不胜收。石壁隔水而临、曲桥相接、石径通幽相结；假山腹地怀有石洞，奇巧可妙；临壁石矶高低错落、凹凸有致。
石矶肚中悬洞，沟谷纵横，雄奇险要。
这片与石壁、水面相邻的石矶，在岸边勾勒出浓淡笔墨，只叫园中如诗如画，可行笔奇处何止此一矶岸，那山中、园中廊道绵长贯纵南北、横跨东西，分置园中各处所在，真乃天工巧造。
然鹿园更以落梅坞、飞翼亭、跃鲤亭、铁板桥、抱冰斋、枯荣斋、紫藤坪架、陋石坡、揽月楼、璧山居、竹幽小径、龙背坡等十余胜景名动房安城，便是秦昌的府邸也难与其一争高下。
山儿闺房建在园子北面西门边上，正是那座构造精巧的‘揽月楼’，山儿带小乙游历过北山奇景后，从这北山北侧的‘熏薇花亭’穿过，便能入得‘揽月楼’所在‘宝山园’。
进得此园中，便就望见山儿所居主楼，那楼前且是一座带水花园，虽不比南北两处大潭，却也别致的很，楼前正对‘璧山居’乃是鹿辕公避客小住之地，楼西是座百草园，园中坐落一处书楼，藏书虽不巨万，却也小有一观，楼东‘抱冰斋’是山儿书房，取意刻苦自励。
‘抱冰斋’西侧‘一步亭’谐趣盎然；南侧临湖而建‘百花亭’风雅至极，亭边环翠丛生、花团紧抱；亭前一处泽水，唤作‘照月镜湖’，湖中尾尾金鱼、花鲤游弋生姿、群逐嬉戏；湖水南岸乃是一座画舫，虽静置水上，却有乘风破浪之势，甚是好玩儿。
画舫沿南岸往东，背靠园中绵延廊道之地，建了座武库小房，唤作‘临风楼’，平日除了存储刀兵之用，还有护卫亲兵居于此地，以守家主万全；‘临风楼’再往东沿着廊道前行便是‘熏薇花亭’，由此处亭台可以穿行南北，往南就是北山，往北便是山儿所居花园。
环望观晓这处花园所在，再瞧瞧整个园子，小乙叹服：
‘此也谓鹿辕公培养孙儿成材的一片苦心，在家是天堂，出门即地狱。’
‘再想来，老头儿不请自己来家里玩儿，也是应该，毕竟确是天堂地狱之别，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小乙转头再想想小时候亲爹那番作为，心头倒是平静了许多，起码，于这乱世之中，自己傲立的强横十分，泰然自若的很。
溜溜达达，等两个孩儿进了‘璧山居’，山儿果然见到爷爷正在厅中吃酒，酒杯边上一盘冻海棠晶莹剔透，闪着诱人的光华，丫头跑过去叫了声‘爷爷！’也没让老头抱抱，就伸手去抓那正浸在凉开白中拔着冰的冻海棠，只把鹿辕公闹得无奈没辙，道：
“等拔拔冰再吃，留神硌了你那小虎牙…哼，爷爷还没这盘果子跟你亲呢！”
“我馋了么…，等会儿再抱爷爷，爷爷别急！”
嘴上说着别急，可小丫头瞅着还没拔好冰的冻海棠，着急的直撅小嘴。
小乙和小器老头一别经年，数载过后，鹿辕公竟还是那派鹤发童颜、老当益壮，面容上然没丝毫变化，仅是白须多了几根，见山儿这般调皮，粗汉倒是上前先给老人打恭问安道：
“祝爷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是给您带的酱丁包子…嘿嘿！”
“好好好，你小子现在还好吧？打你小子去南陵郡做工，咱们这一别可不少年了。”
“凑合凑合，谢谢爷爷关心了。”
等小乙弯腰给鹿辕公打了恭，他胸前带的那个牌子一晃一晃的出现在老人眼前时，这叫‘鹿辕公’见了面色不禁有些沉重，但这神色拂面即去，之后老人依旧笑呵呵对着粗汉，叫他坐下说话。
粗汉屁股刚着椅子，顿觉软乎的很，又起身瞧瞧椅子，只见椅子面中心的镶板是藤编的，比实木镶板、石面镶板都透气舒适，不禁有些乡瓜子进城的面色，让人瞅着好笑。
转过眼，小乙见了山儿将拔好冰的冻海棠往嘴里塞，却不知那是什么东西，看着像海棠，可却更像琉璃红珠，等山儿咬下果来，小手中只剩了个挂着冰晶碎壳的果柄，实在有趣，汉子好吃，不禁便又多看了几眼。
王峒见他瞧冻海棠稀奇，对屁股底下坐的藤席软屉也稀奇，叹口气冲着他说道：
“这是冻海棠，我用它解酒，山儿爱吃这物，只因它能平肝和胃。我这孙儿气性大，这东西能让她顺顺气。”
“这是海棠？我还真没看出来。”
“我这园子后面有座冰窖，这海棠放在冰窖里冻着才成这样，寻常人家吃不上这东西，你没见过也不稀奇。”
小乙听闻只是笑笑，却没作声，脸上神色略有几分尴尬。
这时，王峒想和汉子说些背着人的话，便告诉小山后厨给她做了蜜桃凉糕，想借美食支开这孩子，丫头倒也乖的很，有了好吃的，心中高兴，抱着爷爷亲了两口、腻了一番，哄得王峒哈哈直乐，之后，小山便跑去后厨找她的蜜桃凉糕了。
老人待把山儿支开，便独自与小乙去了东园的北山旁，两人行至泽水边的‘跃鲤亭’中，落座后，便守着那汉白玉的石桌下起棋来，边下边聊起了别样话题。
这‘跃鲤亭’坐落在北湖东岸，勾梁画栋间飞檐斗拱，南北两面凭栏，西面有个石阶临近湖水，可观鱼赏景，甚是清静。
亭中石桌四面摆着石墩，桌上摆着个黄花梨木的象棋棋盘，黑白玉石做的棋子分置河界两边，老人选了白子，小乙得了黑子，黑子先行，一盘诡异棋局运壤着人心中的奇偶黑白，便慢慢推演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