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乱世用重典
晴空朗日。
城外各处都能见到义军骑兵结队而过的身影，义军上下嘈而不乱，各处也显得井然有序，在经历了团风镇败仗后，队伍已重新收拾信心，甚至也开始招募新军，但应者寥寥。
刘宸作为新任大当家，此时正带着齐彦名兄妹，以及陆陵，到城外各处营地内，进行“战前宣讲”。
所谓的宣讲，就是整顿军纪。
尤其是要将入城后的军纪做规范，因为刘宸很清楚，也只有在义军上下还是一群无家可归的草寇，脑门上连块瓦片都没有的时候，跟他们讲军纪，他们才能听得进去。
等进了城，看到那花花世界，一个个利令智昏早就忘了自己姓什么，哪怕出重典都无济于事。
而刘宸的宣讲，就先从齐彦名的嫡系人马开始，由齐彦名兄妹陪同，也是让下面的人知道，他刘宸已成功接任大当家，他们的直属上级也是归刘宸管的。
“当家的，已按您的吩咐，先调了二百多人过来，让他们先把手头上的事放下，整齐列好。”齐彦名说道。
刘宸远远瞅了一眼，心说这还叫列队？
歪七扭八干啥的都有，看着就不像正规军。
“不用那么正式，最好来个围炉而谈，让他们都往这边靠近点，前排的人蹲下，不要挡后面人的视线。”
随着刘宸一顿布置，二百多人就围着刘宸聚拢，四五层人，如此都能听到刘宸训话。
刘宸朗声道：“诸位兄弟，这几日辛苦了，明天就到了我们要进城的时候！”
在场的人不由面面相觑。
别说是一般人不信，就连齐彦名兄妹，也都用惊诧的目光望过去。
这就……预先开始庆祝胜利了？
八字别说是一撇，就连个墨点都还没瞅见呢。
“如今除了马三兄弟的那一营人马，我们在黄州城下，大概有五千将士，刨除有几百人是不进城的，负责江防和巡查等事，剩下的人，明日都会随我进城。”
“所以今日我先到各营，把进城后的规矩宣讲一下，像这样的宣讲，我会做二十次，这就是我的第一站。也算是先说个丑话，免得明日出什么岔子，怪我做兄弟的翻脸无情，说我没提前打好招呼。”
刘宸作为教育工作者，现在也就把眼前这群士兵当成是熊孩子。
个性差不多，做事风格大同小异。
一个半大的小子，也就十四五岁，走出来道：“大当家，明儿个就进城了？可……可现在，俺连个梯子都没瞅见，咋进去？”
刘宸扯着那小子的头发，把人拽过来，笑道：“你小子是不信我呀。”
“哎呦，疼。”
小子在呼痛，旁边的人都在笑。
刘宸突然严肃下来，道：“我说明日能进城，就一定能进去，到时你们面前的，将会是黄州数万百姓，你们准备如何？挨家挨户烧杀掳掠？最后再把黄州城付之一炬？”
在场的人都不做声。
那小子咧嘴笑道：“听着挺好的，就是……做梦都不敢想啊。”
队伍里很多人，都是在义军逃窜的时候加入进来的，一路上就跟着东奔西走，压根就没享受过占山为王的好日子。
齐十一妹过去，一刀柄砸在那小子头上，喝道：“少贫嘴，听大当家训话！”
刘宸满意点头，手指了指齐十一妹道：“诸位先认识一下，咱十一妹，原先的六当家，现在是五当家。明天她就是执法队的队长，那些进城之后不听号令，行违法乱纪之事的，落到她手上，都是手起刀落，身首异处！”
“哈哈哈……”
一群人都在笑。
显然他们跟齐十一妹之间太熟，都不觉得齐十一妹是个大杀神，哪怕齐十一妹在战场上真就是个莽妇，可还是无法获得大多数人的敬畏。
齐十一妹被这笑声惹恼，怒喝道：“笑什么？谁不听号令，明天就尽管在我眼前晃，看我不把他宰喽！”
“嗯嗯。”
齐彦名赶紧清清嗓子，也是稳定一下手下人的军心，面对这么一群散漫的手下，齐彦名自己的面子也有点挂不住。
他走出来道：“大当家的话，就是我的话，连我都要遵从。当家的，您就直接吩咐弟兄们该怎么做吧。”
“好。”
刘宸道，“明天进城之后，要严明三条军纪。杀人者死，奸淫掳掠者死，强闯民宅者死！”
一连三死，在场之人再没人作声。
一个个都大眼瞪小眼，觉得刘宸所说的，跟他们自己也没啥直接关系，因为他们现在是想杀人也没得杀，想奸淫掳掠和强闯民宅……也找不到门。
一座城在那耸着，现在于城外跟他们说这个，跟讲天书差不多。
齐彦名喝道：“大当家的训话，听到没？”
“听到了！”零零散散有人应答。
人堆里有人问道：“当家的，就算真打进城，到处都是官军，那杀官军也得死吗？”
刘宸笑道：“问到点子上。官军是官军，百姓是百姓，很多官军本就是城中军户，只要他们卸甲回到民宅，你们就要当他们是百姓。当然入城后，我们会把那些当兵的，一个个拎出来，归置在一起。”
“那要是有官军躲在民宅里，对我们放冷箭呢？”马上又有人问。
刘宸心想，你还真瞧得起那些当兵的。
这群湖广本地军户，几辈子都没机会上战场，遇到贼军占领城池，还跟你玩心眼子搞偷袭？他们是觉得自己有几条命能拿出来霍霍？
刘宸道：“这种情况，该杀就杀，该捉就捉。诸位请记得，手无寸铁者为民，手有兵刃是兵，一个兵丢了兵器，你们就没有杀他的权力。”
“为啥？”
很多人显得很不满。
“因为以后他们要帮我们打仗，冲锋陷阵，那些危险的地方就让他们去，让他们当挡箭牌，你现在把挡箭牌杀了，那你亲自去冲锋陷阵吗？”刘宸只能用粗俗的道理去跟他们解释。
果然听到这里，很多人心中释怀。
“当家的英明。”
称赞的马屁话接踵而至。
齐彦名道：“当家的意思，明天进城后，不能滥杀无辜，更不能奸淫掳掠，否则就算是兄弟也没情面可讲，就地正法的时候别尿裤子！都是自找的！”
刘宸点头道：“我知道诸位在想什么，进城后，不进民宅，那进城还有何意义？之所以如此安排，是因为以后黄州城，是我们自己的地头，城里的百姓就是我们自己的百姓。”
“以后要给我们交税，给我们纳粮，甚至给我们当工匠当民夫，帮我们修造城池调运物资，帮我们打仗。对他们烧杀掳掠，就等于是断我们自己后路！”
“当家的，明白，只要能进城，啥都行啊！俺现在就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对对对！”
人群瞬间又被欢乐的氛围所包围。
主要是，进城占领这件事，在他们看来还是遥不可及，若真是美梦成真，哪怕做点“小小牺牲”，也是可以接受的。
“那就先祝各位明天睡个好觉。”
刘宸道，“现在讲第二件事，就是明天进城后应该做什么。明天进城，要先拿下三个地点，一个是军营，一个是官府衙门，包括知府衙门和附郭县的县衙，还有巡检司。第三个地方，那就太重要了，乃是城里的粮仓。”
“除此之外，城内的大户，明日定有争相逃出城者，多是从城东方向逃遁，我也会派出一路人，专门在城东做截击，扣人押货都可，杀人不行。但若遇反抗……城外之地，各位就自便吧。”
刘宸自然也知道，一味怀柔是行不通的。
否则城内百姓还有何畏惧可言？
没有畏惧，上哪征民夫？上哪筹措军粮物资？
所以就需要区别对待。
在城内闭门不出安守本分者，自然可以得到顺民待遇，但那些想逃出生天不为所用者，身份自降一截，那也只能祝他们自己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