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安山周氏
“略懂一二，你继续说。”秦煜摆手，示意牛秀继续述说安山城势力招揽门客的情况。
“王公巷的招揽条件，我就知道这么多。”牛秀见状，思考稍许就继续说道：“提署路的名门望族，都是根植安山城数百年的贵人家，曾经祖上多少都出过些安山城署、安山学政里任职的大官。”
“他们招揽的门客……我听在祁查帮的这俩个朋友描述过，据说最次的门客都能在祁查帮就任堂主。”牛秀说：“而祁查帮的堂主，个個都在前些日子出城去猎杀过山魈。我朋友跟随的堂主一个人就带回来五具山魈尸首。”
秦煜眼皮子微跳，这实力大概和红鬼都相差不多了吧？他自己现在怪力在身，也只能保证自己杀死三只山魈，再多了就有性命之危。
“那竹巷那些富裕人家招揽门客的条件呢？”秦煜自觉是没法入聘王公巷与提署路这些大府人家的门客，只好转而求其次。
“竹巷那些人家招揽门客条件就明确多了，大部分都是要求能双手举起五百斤石锁、再敌十名家丁，就可以进去了。”牛秀道：“他们的门客也非常厉害，前段日子黄氏家族的商队在外遭遇了山魈群，这些门客历经血战，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路来。”
“这样。”秦煜心里对此有了数，他现在这一身怪力，且不说五百斤，估摸着千斤都有了。王公巷与提署路的他去不了，这竹巷倒是绰绰有余。
秦煜又与牛秀多攀谈了会儿，便各自回去休息了。
……
翌日，清晨。
暗红月亮被挡在厚重云层后面，天空阴霾，看着灰蒙蒙的，显得压抑沉重。血色的光辉披撒在安山城，仿佛为祂饰上血色纱衣，处处透露着吊诡隐秘的色彩。
安山城似乎并没有受着天象影响，依然人烟阜盛，热闹非常。街道上人流密集，有贩夫走卒引车卖浆、有商队车马拉着货物，虽然瞧着混乱，但是却全部有条不紊的挤在街道中间缓缓行进。街道两旁是小摊小贩，都是些泥人瓶罐、蓑衣布鞋等常见的商货。
再往西大街繁华地段北行，摆摊商贩渐渐减少，道路两旁都是些飞檐翘角、雕龙画栋的建筑群，有酒楼茶馆和牙行青楼，还有胭脂水粉铺与贵奢绸缎店。
秦煜带着李怡儿、小白虎与林采薇，在牛秀的带领下，穿过人流，从西大街的一个十字路口朝东走，来到了竹巷。
“大哥，这就是竹巷。”牛秀一边走一边对秦煜介绍情况，他指了指竹巷正中央南面一片古色古香的建筑群，语气都恭敬起来：“您瞧，这就是安山城署。”
秦煜看向安山城署，建筑群规整四方，气势恢宏。玄色的细腻砖石垒砌作高墙，朱门铜锁，而门口青石阶梯旁还摆放两头石头雕刻的异兽，相貌威严。在大门口的瓦檐下面，则是挂着秋香色牌匾，上书：安山城署北门。
两名重甲士卒面目严肃，持着圆盾与短矛，警惕地扫视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在他们的注视下，行人临近安山城署时，纷纷低头侧脸不敢直视，行色匆匆地快速经过。
秦煜也识趣地适时收回观望的视线，与牛秀快步走过安山城署的门口。一路向东穿到竹巷最东边，牛秀才停下脚步。
“大哥，竹巷一共有七座大户府邸，分别是赵氏、黄氏、郑氏、周氏、吴氏、娄氏以及郝氏。其中，这周府的门客待遇费用是最高的。说是不仅有月钱供奉，有其他需求也是可以洽谈的。”
牛秀小声道：“周府也是最特殊的，周家主与其长子年初的时候，一前一后不幸病逝，现如今周府只有女流之辈带着幼子在守着。我听瓦舍酒肆里有食客讨论，说她们给的待遇高，也是因为现在虎视眈眈之徒太多，周府急需力量护卫府上，稳住人心惶惶的局面。”
这个时候，竹巷与东大街的交叉路口，一辆锦绣马车缓缓转进来。在锦绣马车的后面不远的位置，还有一辆奢侈的马车也转进了竹巷。车马的辘辘辚声传来，秦煜与牛秀自觉靠在一旁的白墙瓦檐之下，为其让路。
“其他几家的具体情况我就不是很清楚了，需要我们自己去问。”牛秀站在秦煜身旁，继续小声补充道：“我听说周氏现在极其礼贤下士，来聘门客的人络绎不绝。周氏贵人都很为人和善，我之前就想着要来周氏当家丁的。大哥拖家带口，恐怕来这里当门客会是最方便的。”
秦煜摇摇头，他现在只想要安稳的生活。这周府的家主嫡系连续遭此病厄，显然是个是非之地，多事之秋。他进去以后，待遇可能确实很高，但是潜藏着的危机也是极多的。
“没这么多讲究，直接随便寻一处吧。”秦煜瞧见自己最近的除了周氏府邸，就是郝氏府邸，当即便准备走过去看看。
“好。”牛秀瞧出来秦煜有自己主见，于是不再多话。
正这时候，锦绣马车忽然在秦煜二人面前停下来，马车的丝绸窗帘被从里面掀开一角，露出一张宜嗔宜喜的娇容，女子头戴珠簪，气质娴静。
她先是打量秦煜，而后眼神在他怀里的娃娃和背后的林采薇身上着重留意了一番。最后她重新合上窗帘，掀开门帘从锦绣马车上走了下来，两个小丫鬟跟在她身后。
“妾身失礼了。”女子莲步轻移，身姿款摆来到秦煜身前，直言直语：“方才冒昧听见这位小哥说先生是要去应聘门客，实在爱才心切。这才斗胆下来邀请先生，不妨来我周府。”
牛秀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低垂脑袋，他从不曾与贵人如此接近，哪里敢随意抬头。
秦煜伸手按住怀里好奇探头探脑想要看女子的李怡儿与小白虎，他正准备出言告罪推辞，却忽然听见一道嚣张的年轻男声传过来：“周氏看来还真是没落了，连你周颜都要亲自来街上拉门客了。可就算是拉门客，好歹也找个有点真材实料的吧？你找这种拖家带口，一看就是混吃混喝的做什么？”
李怡儿被这讥讽嚣张的声音吓了一跳，怯懦地缩回秦煜怀里，将脸埋进秦煜胸膛。秦煜拍了拍李怡儿的背，轻声安慰：“别怕。”
随后秦煜眯眼抬起头，望向不远处的声音源头，原来是刚刚跟在锦绣马车后面的另一辆马车，此时这辆马车停在郝氏府邸门前。马车上走下来一个头戴冠玉帽子，腰挂香囊的年轻男子。男子朝着这里戏谑地摇头嘲笑：“周颜，听我一句劝，当家做主的人，要有眼睛，更要有脑子。”
秦煜身前被称为周颜的女子直接侧身，隐隐将秦煜护在了身后，她面向年轻男子，面色冷漠，直接驳斥回去：“郝氏如果都是郝俊你这种，智慧增长跟不上年龄增长的傻汉，恐怕也离败落不远了。”
秦煜在周颜身后，见她方才微妙间拦在自己身前的举动，心中升起好感。还真如牛秀刚刚所说的那样，周氏贵人的确算得上礼贤下士，为人和善。
“呵，周颜，我好心劝你，你反倒不识好人心。”年轻男子郝俊脸露不悦，冷哼一声。
“你现在还算不算得上是个人，都很难说。”锦绣马车上又跳下来一个身手矫健的年轻女子，她一身劲装，扎着高马尾，黑色裤腿裹住惹人目的修长玉腿，看起来英姿飒爽。
“周娅，你……”郝俊愤怒一甩衣袖，正准备骂回来，却看见周娅纤手握紧腰上别着的黑色长鞭，正面色不善地盯着他。
郝俊怒气微滞，忽然想到自己今日没有带护卫，自己也绝不是周娅的对手，于是本着聪明人不吃眼前亏的原则转身就走进了郝氏府邸，只留下一句：“好男不跟女斗。”
“怂包。”周娅见他还敢放场面话，又追骂了一句。
……
“先生。”周颜侧回身，妙目凝望秦煜，歉意地施礼道：“周氏如今式微，四处虎狼环伺。今日倒是连累先生遭受无妄之灾了。”
“哪里。”有了郝俊之前的无礼行为对比，秦煜此刻心中对周颜周娅二人好感颇多，他也不准备再去其他地方了，就入周府做门客，“敢问二位在周府是？”
“我是周府嫡长女，她是二妹。”周颜先是介绍自己，而后又简单介绍了高马尾女子，“先生如何称呼？可否随我入府一叙？”
“秦煜，柯努村人氏。”秦煜拱手，简单介绍自己的情况：“背后是我的内人林采薇，这位是同乡郎中的孤女李怡儿。”
“柯努村？”周颜眼露异彩。
秦煜则是又拉了一下牛秀，念及他之前说想要在周府做家丁，便也介绍道：“这位是我在安山城结识的小兄弟，家住柴巷，叫做牛秀。”
在秦煜的示意下，牛秀慌忙抱拳施礼：“小人牛秀，见过周家小姐。”
周颜微笑颔首，“先前听牛秀小哥说想要入我周府做家丁？”
牛秀第一次有贵人问话，显得格外激动，忙不迭地点头：“是，是的。”
周颜伸手召来身后一个丫鬟，“安晴，带这位小哥去见管家。”
闻听此言，牛秀知道自己这是沾了秦煜的光，向秦煜感激地点点头，而后跟着安晴进入周府，很快就在青石小径的拐角位置消失。
秦煜则是跟随周颜、周娅俩姐妹进入周府，在府里穿过两边秀美盆栽罗列、奇花异草团簇的青石道路，进入会客厅堂。
“秦煜先生请坐。安欣，给先生上茶。”周颜娴静地坐在主座，周娅之前虽稍显跳脱，但是此刻也在侧位安静坐下。
秦煜接过周颜贴身丫鬟安欣递来的茶，然后将李怡儿从背袋里放出来抱在怀里，李怡儿怯怯懦懦，睁着好奇地大眼睛看着这间典雅的厅堂。
“秦先生是何时入的安山城？”周颜询问：“我曾听人说，柯努村遭遇山魈袭击，满村尽被屠杀，已无活口。”
“我是昨日入城。柯努村的确是满村遭遇不幸，我竭尽全力，才勉强带着内人与这小丫头一起逃出来。”秦煜不可能如实说自己是虎威山贼匪，因而面露哀色，熟稔地介绍起自己的假身世。
“先生节哀。”周颜轻声安慰，随后又慨叹道：“柯努村距安山城五百里路，途中豺狼虎豹众多，又有山魈四处游荡袭杀人群。秦先生能一路艰难都未放弃妻子，还有这位同乡小姑娘，真是情义无双。我周府正是需要您这样的才俊。”
周娅凤眸落在秦煜身上，对于他这个能从山魈四伏的荒野里走出来男人有点好奇，于是直接道：“不知秦先生如今是何修行境界？我们也好洽谈具体的待遇。”
这也是周颜想知道的，她看向秦煜，等待回答。她的确礼贤下士，但是这一切都需要建立在对方是个人才的基础上。周颜此番单独把秦煜招进府里会客厅，本意就是准备详细看看秦煜的实力。
可是秦煜哪里知道自己是什么修行境界？甚至准确来说，他根本就没有修行过。毕竟他到现在连字都未识全，纵使身具秘卷，又如何能开启修行？
不过秦煜也不慌张，他虽然没有修行，但是修行者该有的实力，他想来也是丝毫不差的。
“在下情况特殊。”秦煜回道：“不过我听闻贵府筛选门客，只需要举起五百斤石锁，再力敌十名家丁即可。秦煜不才，可以一试。”
周颜与周娅闻言互相对视一眼，大概明白了秦煜的情况。周府这所谓举石锁敌家丁，其实就是针对没有修行过，但是天生体质奇异的人提出来的。
毕竟对于她们这些贵人而言，修行与否并不是最重要的衡量标准，只有实力才是衡量此人能否留以待用的唯一标准。周娅询问修行境界，只不过是因为实力往往是与修行直接挂钩的罢了。
虽然对于秦煜不是修行者有些失望，不过周颜与周娅脸上也并无异色，周颜微笑起身，道：“那就请先生随我去演武校场。”
“姐姐，让我陪秦先生去吧。”周娅站起身主动说道：“家族最近事务繁多，还需要你去处理。”
周颜面露犹豫，她如今的确事务繁多，几乎抽不开身。但是对于招揽门客这件事情，她还是很上心的。因此，周颜最后摇摇头道：“不耽误事，我亲自带秦先生去。”
“秦先生，请跟我来。”周颜示意秦煜跟上自己。在其身侧，周娅对秦煜露出歉意微笑，似乎是对她刚刚的提议在感到抱歉。
秦煜倒是对此无所谓，毕竟人之常情。他站起身跟上周颜姐妹，同时对周娅回以笑容。不过心底里，他也的确因周颜的尊重而感到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