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偷，是一门技术
有圣，就有盗。
有高山，就有深渊。
贼和警之间的争斗千年来一直都在各个领域里上演，偷盗和防盗的技术也在这种战争中不断迭代进化。
而偷油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讲是偷界的顶尖技术活。
周六，临近中午
原本应只有蚯蚓虫子光顾的迢远山脊此刻却有了些人气，六辆超重型卡车沿着被压实的路面停在了背阴处的一个山坳外侧，周围还停着大大小小二十辆改装汽车，七八十号人巡逻，甚至还能看到一辆架翼手龙无人机在半空中悬浮侦查。
夜游鬼可以说为这趟行动下足了本。
而他们这么严密的包围里，却只有一个直径不到三米的洞口，洞口有两米多深，再往下就是一个地下空洞，夜游鬼们在这里面搭了梯子方便人员进出。
他们的老大正在地下空洞底部那条巨大的管道边缘来回度步，皮靴的脚步声在幽静的密闭环境中不断响起。
保罗.琼斯，江湖人送外号Dogkiller，猎狗人或者猎人。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个名字，看一眼他身上穿的那件大衣就知道了。
百分百纯真人皮，不掺一点假货，传统手工缝制，经过二十二道老美联邦正星条旗古法工艺程序，质地柔软有光泽。
不开玩笑的说，保罗就凭他身上这件衣服，他就能毫无心理负担的自称乔治.华盛顿、托马斯.杰弗逊、林肯三人的精神后裔。
正所谓——古有印第安人头皮做长靴，今有流浪者部族人皮做大衣。
更别说此刻他还将从事正星条旗传统行业——偷油。
这味儿简直正的不能再正了。
因此此刻的保罗心情是愉悦中带着一丝忐忑，忐忑中带着一丝欣喜。几十万对于沛卓石化来说是个小数字，但对于生存环境正被库尔特汉森挤压的夜游鬼来说那可是一个月的买卖。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已经快要10点了，可说好的人还没到。
几次想打电话给汉兹催促，但都被理智压了回来。
营地上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老大，他们人来了，三个，还带了好多东西。”
保罗深吸一口气后，语气平淡的说道
“知道了，带他们进来。”
很快，夜游鬼小弟就带着三位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脸都没露出来的工程师顺着梯子爬下空洞，还有大包小包的工具箱也是有人专门护送。
就差把这三人当爹一样供着了。
保罗张开双手做出欢迎姿态迎了上去
“当心点，几位，这里是地下溶洞，地面可滑着呢，要是你们有个三长两短我可不好跟汉兹交代。”
三位工程师立刻被这个看上去五大三粗，满脸凶相却又故意做出一副和善模样的家伙给吓了一跳，更别说对方大衣上还残留着未洗净的血迹。
如果不是上头的人抓住了几人利用职务便利买卖‘废品油’的把柄，他们真的是死都不想和这些恶土走私犯打交道。
还是为首一人鼓起勇气，提起工具箱绕开保罗，也不理会对方的示好。
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打洞钻孔，把油放出来，时间到关门完事走人。
油归谁？去哪儿？卖给谁？
统统和他们无关。
自讨没趣的保罗也没说什么，过了这事儿双方就是陌路人，谁也不认识谁。
三人提着几个大箱子走到直径两米多长的输油管道前，先是用电子仪器测试了一下管道的稳定数据，确定打孔位置，一人用油笔在管道上划出两个水桶粗细的圆圈，然后取出6条巨大的橡胶减震器绕着打孔位置两端捆绑，每条减震器大约有五米的间距。
输油管道每公里都有一个震动检测器，而且异常灵敏，哪怕隔着五六米的厚土层，上面有辆车开过去它都能检测到，更别说打洞了。
如果什么都不做就拿着冲击钻上去搞，你这边刚怼上去，人家那边浮空车就准备起飞了。
然后是在管壁外侧对接仪器电表，调整管道电流读数，能源公司为了防止管道因为腐蚀生锈，会给管道施加一个外加电流，被保护结构物成为阴极，从而使得金属腐蚀发生的电子迁移得到抑制，避免或减弱腐蚀的发生。
而如果管道出现破损或者腐蚀的情况发生，阴保站那边的电表读数就会出现异常波动，并瞬间锁定位置，派出维护人员。
在解决了这两个问题后还没完，三名工程师又招呼夜游鬼的小弟们按计划进行准备工作，两条粗大的橡胶管道被他们从洞口处抬入，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摔了。
一名工程师在用扳手敲了敲管道，在同伴确认最外围减震器读数无异常波动后，才拿出工具在管壁上开始工作。
他拆下了自己的义肢，换上智能冲击钻，对着圆圈的四个对角开始打洞，这种Φ2000×35的管壁足有35mm厚，工程师精湛的技艺加上义体控制力道，硬生生留下了2mm的厚度没有钻破。
紧接着更换装有金刚石树脂砂轮的磨机开始顺着那个圆圈打磨，飞散的火花在幽暗地下溶洞中增添了一抹别样的亮色，直到管壁上两个圆圈都被磨至1.5mm厚。
而这时工程师已经满头大汗了，但他仍旧不敢摘下头盔擦汗，生怕被人认出来。
在两个大型阀门安装上去之后，他才堪堪停下。
一直在旁边屏住呼吸观看的保罗发现工程师的动作停下，才好奇的问道
“这就完了？你让我接那五车水是干什么用的？”
工程师看了他一眼，即使隔着头盔，保罗也能感受到对方眼中的不屑和鄙夷，这让他有些恼火。
一群公司狗拽你妈呢？
要不是为了钱，保罗现在就能把这三个人全杀了，分尸后挂在营地旗杆上。
保罗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让三名工程师打了一个激灵，这才想起自己还在别人的地盘上，心凉半截。
其中一人忍不住才说道
“水是用来稳定压力传感器的，待会儿这两个阀门一个进水，一个出油，放了有多少醇二出来就必须送多少水进去，否则压力传感器会报警，到时候我们谁都跑不了。”
“掺水？”
保罗拔出匕首在自己手上把玩起来，他有些不怀好意的看着三位工程师“你们当我傻吗？水送到油站，沛卓石化不就发现了吗？”
“那边会有人用黑客数据覆盖程序，屏蔽掉检测系统，等他们真的发现最快也要在三天之后了。”
三天，就算沛卓石化在夜之城的负责人手眼通天，也不可能从夜游鬼的手上追回这批醇二，只不过这样一来沛卓石化的亏损数字后面起码要再加1个零。
而且万一事情捅出去了，沛卓石化的董事势必会就此事追责相关人员，所以本地负责人非但不会追究，反而会动用手段把这件事情全力压下去。
至于剩下的事情就是公司上层狗咬狗了，跟底下的小鬼和夜游鬼无关。
保罗这才收起他那副要吃人的表情，并示意小弟们去进行装车准备。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很快便将要抵达两点。
地下溶洞内原本平静的气氛也逐渐变得凝重起来，谁都不敢再说话，安静的甚至能听见其他人的心跳声。
突然，管道开始发出震颤，听到声响的保罗立刻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来了吗？”
工程师反倒异常冷静
“还没有，这只是挥发的醇二气体通过时产生的波动而已，主力还在后面。”
又等了一分多钟，守在两个阀门前的工程师突然启动程序，八根气动阀门螺栓启动，轰然凿破了预留下来的2mm管壁，将两个阀门死死的贴合在了管壁上。
管道内透明的无色溶液汹涌而至，这速度甚至比最湍急河流还要迅猛，在经过工程师打磨过的薄弱处时，突然增大的压强瞬间突破管壁，自发的冲破了阻隔。
“就是现在，快快快，开水阀，装油灌水！”
两处阀门同时启动，一头是浑浊的河水在气压作用下被吸入管道，而另一头则是流出每升市价3.7欧金，是汽油价格三倍的醇二。
他们这里的大型油罐车每辆能装40000L，五辆车加起来按市价计算那就是足足74W！
.......
夜之城，沛卓石化公司大楼，17层，中央机房。
一排排的主机上插满了无数跳线，就跟不知道织了多少层的蛛网一样，光是一眼看过去就足以让一名网络硬件工程师疯掉。
顺便带走他为数不多的自然头发。
负责这里机房维护的人叫做罗恩.埃克森，是一名已经在沛卓石化兢兢业业工作了整整60年的硬件工程师。
能熬过数轮清洗后还留下的人，可以说是将一生心血都奉献给了这家德克萨斯企业。
没人能比罗恩更清楚机房的哪根线该接在哪个地方，也没人比他更清楚机房哪个位置是摄像头的死角，以及要如何避开沛卓石化的ICE防火墙且不触发任何警报。
在工友离开机房后，他有30S的时间完成自己的工作。
拔线，接上老朋友汉兹给他的那个U盘，上传病毒，用别人的工卡抹去自己的登录信息，然后重新连线...
等那名工友回来的时候，罗恩仍旧站在机房的一角检查线路，一如他六十年来每天都在做的那样。
又过了十分钟后，工友看着今天的程序检测报告，松了一口气后对罗恩说到“我这边一切正常，服务器没有异常波动，你能？”
罗恩笑了笑，他那张被时间留下大量皱纹的脸显得十分平和
“我这里也一切正常。”
.........
在这种高压喷射下油车装得很快，基本四五十分钟就能装满4W升的总量，然后换上下一辆。
至于工程师，他们早就开车跑路了。
而从始至终，沛卓石化方面没有哪怕一点动静，所有人就像瞎了一样，眼睁睁看着脏水混着醇二一起流进了储油池里。
在五辆油车全部装满后，保罗不敢耽搁，立刻命令手下关闭闸门准备开车跑路。
车队一路向北，而不是向南直接回到夜游鬼营地，因为那样会途径军用科技的监测站，万一被查出来就麻烦了。
五辆大型油罐车加上二十辆改装车在荒野公路上疾驰的场景蔚为壮观，偶尔出现对向行驶的私家车也露出惊讶的目光看着他们。
不是保罗非要把车凑一堆一起撤，而是他抽不出太多人手挨个护送，只能一起跑。
事实上他哪怕分开跑也没用，对于林淼和阿德卡多来说都是一样的，所有的路线都派人盯着呢，不管往哪边走、走几辆，反正这车他们是抢定了，耶稣也留不住。
.......
夜游鬼车队前进公路方向3公里
第一道关卡
蹲在石头后面的帕南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米契，到底还要多久？”
地中海大叔取下无人机控制芯片后说到“他们车队开的很快，不过在朝着计划路线前进，最多两分钟就能到我们这儿，前12后8，你应该有点耐心的，帕南。”
黑客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讲道理的职业，在这个网络高度发达的时代，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隐私可言，作为赛博空间的行者只要找到网络接口入侵局域网他们几乎可以翻阅一切。
前提是他们没有被敌对黑客、ICE、流窜AI烧掉脑子的话。
夜游鬼这种在城外晃荡的二流黑帮虽然也有黑客，但即使技术力也不会很强，至少就目前看来是比不过露西和琦薇。
毕竟有本事的谁跟在恶土上吹风啊，城里的日子他不香吗？
没两句话的功夫，地平线上就出现了车队的踪迹，阿德卡多众人连忙息声隐蔽，在恶土平原想要找到一块能让车队藏起来的地方可不好办，帕南他们的车子都是藏在后面的山坳里的。
夜游鬼们的警惕性很强，不只是行驶的油车上站着持枪守卫，就连改造车上的车载机枪都有人架着，只要路边有个风吹草动马上就是.50机炮伺候。
保罗坐在开路车队中央的装甲车里，义眼不断扫描道路两边任何一个有可能冲出敌人的角落，但茫茫恶土，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
夜游鬼也许打架不行，但恶土这块儿还真么几个人能说自己比他们熟门熟路的。
他拿起电台对讲机
“前面有个破口，连通河床，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小心点。”
因为污染严重，垃圾堵塞、汛期等一系列的问题，加利福尼亚的河流经常改道，也因此留下了大大小小的河床，这些蜿蜒的水道里很适合藏人偷袭。
不过也许是自己太过紧张了，直到开路车队通过了那个破口也没有任何异动，一切安好。
就在他这么以为的时候，意外还是发生了。
从公路两边的斜坡猛然冲出四五辆货运，狠狠的撞在了跟随在最后一辆油车屁股后的改造车上，像一把尖刀刺入这条长蛇尾部，将其一分为二。
嘭！
金属碰撞后扭曲变形的刺耳撕裂声、玻璃达到应力极限的爆碎声，因为紧急刹车，橡胶轮胎在地面的摩擦声，还有密集的开枪声...
各种各样的声响一同爆发，差点没把夜游鬼的脑袋给炸懵。
直到噼里啪啦的子弹射在车体的加厚钢板上很多人才回过神来，立刻抄起家伙下车准备反击，其中还有人大喊道
“遇袭！遇袭！”
“干死他们！”
“是阿德卡多那群贱人！”
坐在车子里的保罗已经掏出了自己的冲锋枪，并对着司机怒喝到
“别管他们，继续走。”
天知道阿德卡多来了多少人，这时候跟他们纠缠下去不是明智之举。
他看着车辆后视镜里两边的隘口起码冲出了二三十个流浪者，而且全副武装，火力猛地一笔。
纵使心里再大的火气这时候也要忍住....等回去了我再跟你们这些杂种算总账....
对于阿德卡多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保罗也不是很意外。
两边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都在恶土上混，说不定就是从哪儿查到的动静。
被拦下的八辆改造车，除去被撞了个稀巴烂，连人带车一起报废的领头车外，剩下的夜游鬼迅速下车，并以加强的车体作为掩体，与阿德卡多疯狂交火，各种意义上的交火。
两边子弹打的满天飞，各种污言秽语对着甩。
一个夜游鬼跳上车顶，将被子弹打爆了脑袋的机枪手拽下车，准备取而代之，用强火力压制敌人，然后他的脑袋就跟着一起爆了。
“打得好！帕南！”
“谢谢夸奖，米契。”趴在不远处大石头上架狙击枪的帕南用手里的‘守望’挨个给那些准备抢占火力点的夜游鬼点名。“不过你觉得那些家伙能把车子拦下来吗？我觉得够呛。”
“不知道。”米契趴在石墩子后面，夜游鬼的子弹打的他抬不起头“但既然上了战场就得相信友军。”
帕南说道“我就怕那个家伙是为了自己吃大头，揽下重活结果把事情给搞砸了，回去索尔会吃了我们的。”
别看他们这里打的噼里啪啦，但压根不会有太大伤亡，这些夜游鬼要是发现自己顶不住了，马上就会开车跑路。
反倒是第二道和第三道关卡，有可能就要面对准备鱼死网破的保罗和他的手下。
“那我们最好快点解决这里的事情，然后去支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