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蜀中行
一行人回到城中时夜已深了，遥遥却见那酒楼的大堂里仍亮着灯，正当中的桌子上摆放着些还算丰盛的酒菜，而薛上和另一个带着斗笠的蒙面女子则正坐在桌前等着他们归来。
谢停川走在最前面，他抢先打量着那个女子，约莫二三十岁，看不清面容，应是习武之人，却不知身手如何。她与薛上并肩坐着，二人间的距离不近不远，虽称不上相熟，但也应当未曾起过什么争执。
“你果然是不需要谁去救你的。”沈点影第二个踏进酒楼，她环视过大堂之内那些昏暗的角落，不由又意有所指地发问，“店家呢？”
“我想着你们恐怕要后半夜才能回来，便让他备好酒菜就先去休息了。”薛上的语气仍旧是如往常那般云淡风轻的，即便是看见最后进来的秦小风将那肩上之人丢在地上，摔出一声闷响，他的神情也未见有什么波澜。他引着三人落座，又为每个人斟了一杯中午未曾喝上的酒，这才向各位介绍起来：“这一位便是先前替萧成远退房之人，你们若是想知道萧前辈的行踪，不妨问一问她。”
听闻此言，谢停川与秦小风对视了一眼，他们并未告诉过薛上替萧成远退房的是一个女人，但想来他们能打听到的事情，对于薛上来说也算不得什么秘密，更何况这件事情本就与他无关，他实在没有必要在这上面故弄玄虚。于是谢停川率先端起酒杯来，朝着那蒙面女人敬去，叫他随后的问话不至于显得太过急躁：“阁下若是知道萧成远的去向，还望告知于我，谢某感激不尽。”
“谢大侠不必如此客气。”那女子亦托起了面前的酒杯，却并未当真去饮，她将脸里外蒙得严实，自然也是不方便喝这口酒的，“我是在西南边的山上见着萧前辈的，他似是刚找到了什么东西，神色颇为欣喜地叫住我，交代我帮他将城中的客房退了，还给了我一笔不小的跑腿费。”
“竟是如此，可他为何要将此事托付给你呢......”
“我也不知，但我见他行色匆匆地往北去了，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做，怕这一来一回耽误了时间吧。”
往北去了，谢停川在心里琢磨着，他拿不准萧成远是为了躲着他，还是北上真有什么急事，但从平楚城往北，能去的地方实在不少。
在谢停川正在心里头将这北面的地方都过了个遍时，秦小风显然在打量这平白无故便被薛上带回来的女子，比起谢停川满腹心思只想着自己的剑，他所要考虑的就多了——薛上显然是不讨得秦小风喜欢的，而他带回来的这名女子，就更可疑了。于是他也端起酒杯，寻着谢停川此前客气的模样，却没有问萧成远的去处，而是开口问了女子的名字：
“还未请教这位小姐姓名。”
那女子应当是抬起眼来瞧了一眼秦小风，隔着斗笠瞧不清楚，只是她的头稍抬起来了些，而后她低声应道：“冯、名了字。”
这听上去同薛上的名字没什么两样，甚至于薛上此刻开口说其实冯了是自个儿的名字，这姑娘才叫薛上，也没有任何不妥当的，谢停川点了点头，从善如流地叫了句冯小姐，而秦小风虽然掩住了神色，也将杯里的酒喝干净了，但还是稍有不满，谢停川替他夹了一块排骨到碗里，他便续着此前的话题继续下去了。
“我记得那追影剑林雪卿便是隐居在蜀中一带，就方位而言，确实是这平楚的北面。”
“蜀中？”谢停川将这两个字放在嘴里像是品味一样细嚼，方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想到了这么一个地方，只是他实在无法将自己的直觉同萧成远的去处联系起来，而秦小风提供了一个相当有力的支撑。
“林雪卿……噢，林雪卿……”薛上却意味深长地重复了那追影剑的名字，而后又唯恐不乱地问：“我记得这追影剑林雪卿比起无踪步萧成远来说，还要大上几岁吧。”
这种没头没脑的探问自然不会有人回答，而薛上自是在问出问题的时候，便已经知晓了答案了，谢停川瞧他的模样，怕是那萧成远自什么时候开始打听追影剑的下落的，薛上也应当一清二楚才对，他这样问，只是单纯觉得有趣而已——谢停川不禁开始反省起自己在山上时一闪而过的想法，而后觉得不管什么样的场合，薛上在场指不定会更麻烦。
他仔细思考了一番，把桌上最大的那个馒头发到了薛上的手里。
沈点影却是关心这冯了同萧成远究竟有什么干系，她侧过了身子朝向对着整桌酒菜也不脱下斗笠解开蒙面，而是端坐着瞧她们用餐的冯了，歪着脑袋确有不解地问：“那这位冯姑娘定是同萧大侠此前就相识咯？”
“只是有过一面之缘而已。”
“不管怎么说，明日我便要启程去蜀中碰一碰运气，谢某还要再次多谢冯小姐的指点。”
那女子一杯酒端了三次，还是没怎么喝下去，谢停川也并不介意，他只是在思考，如果萧成远要去蜀中的话，那么为何要先到川南来走一遭呢？他看着又将手里的酒放下了的冯了，心中无端地想到早晨的医馆那些送药的人——川南气候湿热，适合草木生长，若是有什么东西非得取道川南才能寻着，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了。
有趣的是，山上方才被覆灭的寨子也同一个药字有说不清道不尽的关联。
他并没有去看那戴着斗笠的、也并不清楚是否真姓冯的女子，而是夹了一夹炒笋尖，塞在手里的馒头里，咬上了一大口。
他从医馆出来的时候还不是很饿，这一下竟然觉得能一口将手里的馒头吃掉，又不免觉得薛上虽然烦是烦了些，但这顿酒菜实在是考虑周到。
作为补偿，他将面前这盘味道上好的炒笋尖往薛上的面前推了推。